湘江源的乱石路——文/刘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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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源的乱石路

文/刘克邦

　野狗岭，像一幅精巧、别致的水墨画，挂在湘南蓝山县的版图上。

　这幅画，底色翠绿，赭褐陪衬，银白点缀，线条优美，构图精巧。那翠绿，是树木，竹林，花草，充满了生机与活力;那赭褐，是石壁，土坡，山路，饱含着风雨和沧桑;那银白，是山泉，溪流，瀑布，呈现出灵动和神韵。

　湘江源，就在这幅图画中。千百年来，它就像一个天真、浪漫、清纯的孩子，躺在野狗岭慈母般温馨、安谧、博大的怀抱里，孕育，流淌，修性，聚能，然后走出山门，一泻千里，无私地慷慨地奉献着自己的躯体和生命，润泽大地，福泽人间。

　不管是谁，到了野狗岭，必上山脊，与湘江源头亲密接触，与它触摸，亲吻，拥抱，从中吸取灵气和能量。

　我去过很多地方，也爬过很多山，如泰山、华山、庐山、峨眉山、井冈山，等等。印象中，这些山，要么是柏油铺就的盘山公路，虽路长弯多，但宽阔、平缓;要么是水泥浇制或石板搭建的阶梯，虽狭窄逼陡，但稳固、匀称，至少有落脚的地方。尽管如此，爬上山顶，还是腿发软，腰发酸，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好累好累。

　野狗岭的路，算让我长了见识。

　不知是什么时候，当地人伴着溪流，顺着山势，喊着号子，齐心合力，挥舞着刀斧锄镢，一阵子劈砍挖填，硬生生地在那树林密匝、荆棘丛生、乱石成堆间，开辟出一条两三米宽千多米长的山路来。乱石路穿竹林，跨溪涧，爬陡坡，攀石崖，左回右转，蜿蜒直上，从山脚伸向山脊，直抵那雄伟壮观气势磅礴的石壁飞瀑。

　那山路，历经风霜雨雪，在无数次山洪暴发的冲击下，像泄了气的皮球，深深地陷落下去，形成一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槽沟，就像一条遍体鳞伤瘦骨伶仃的龙，有气无力地趴在野狗岭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在那里呻吟着，哭泣着。槽沟里早已没有了泥土，尽是些光溜溜的大大小小的形状各异的石头，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地躺在那里，就像一具剔去了肉的龙骨架子。

　我们在龙骨架子上行走，低着头，踮着脚，像猴子的左顾右眄，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石头跳到另一个石头，生怕稍有闪失就跌落到槽坑里。一路上，接二连三有人摔倒在地。庆幸的是，摔得都不重，没有人伤筋动骨鼻青脸肿，爬起来，拍拍灰尘，继续前进。倒者龇牙咧嘴，扶者哈哈大笑，倒也增添了一路的趣味和热闹。

　虽然行路艰难，但没有人止步或后退，皆因湘江源的魅力和希望所在。

　我心存疑团，问陪同，为何不修好路呢?陪同一个鬼脸，答非所问，来湘江源，就是要体验嘛，不然的话，怎能留下印象呢!我知道这是玩笑，心里却在嘀咕，这么有名气的地方，每天来参观的人成百上千，让人心有余悸跌跌撞撞地游览总不好吧!

　下得山来，碰上来瑶乡考察的县委何书记，提及山路的事，他打开了话匣子：湘江源，是湖南的一颗明珠，也是蓝山的一块宝地，利用它生财致富，是蓝山人的期盼，但县里经济落后，财政困难，无力建设与开发。难道就没有人来投资吗?我不得其解。有，有，有的是!有好几个大老板都承诺投资几千万甚至上亿呢!他郑重地告诉我，建设与开发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保护，修修补补小打小闹的事决不去干，没有八九上十个亿的投入，宁可搁置不动，维持现状，留待后人再搞。

　我如梦初醒，茅塞顿开。路不好走，可以改善;生态环境破坏了，却无法弥补。真大智，大慧，大眼光，大胸怀也!

(此文刊发于长沙晚报2016年3月30日湖湘文苑版)

　作者简介

　刘克邦，1955年9月出生，文创一级，高级会计师，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文联委员，湖南省作协理事，湖南省散文学会名誉会长，长沙市作协副主席。出版散文集《金秋的礼物》《清晨的感动》《自然抵达》《心有彼岸》4部，79万多字。在《中国作家》《散文选刊》《海外文摘》《文艺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170篇，54万字。

　曾获全国第六届冰心散文奖、湖南省第四届毛泽东文学奖、湖南省第五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等奖项，被《海外文摘》、《散文选刊・下半月》2012年度评选“十佳散文奖”，《创作与评论》杂志社2013年年度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