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邦散文赏析 ▎西海岸的“骆驼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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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岸的“骆驼刺”

文/刘克邦

　拉斯维加斯，沙漠中的赌城，冒险家的乐园，吸引着世界各地观光者趋之若鹜，以一睹为幸事。

　拉斯维加斯开放和发达的博彩、娱乐、旅游业，已成为当地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无论是从扩展视野、开阔思路的角度，还是借鉴、吸收有益经验的层面，理所当然，它被安排在我们的考察行程之列。

　从洛杉矶出发，到拉斯维加斯，近500公里的路程。

　一大早，床头的“morning call”响了，大家匆匆起床，收拾好行李，到一楼免费餐厅，挑了些面包、火腿、鸡蛋、牛奶和水果之类的食品，三下五除二，算是美餐了一顿，然后肩背手拖着行李，走出大厅，在导游的招呼下，登上一辆在酒店门口等候的巴士。

　我们坐在汽车上，兴致勃勃，左顾右盼，将窗外一幅幅自然美景尽收眼底。

　洛杉矶啊，真美!

　在这里，有走不完的宽街大道，数不清的别墅洋楼，看不过的车水马龙，赏不尽的绿树鲜花，红的红得奔放，绿的绿得清秀，艳的艳得浓烈，素的素得淡雅，分不清哪是闹市，哪是郊野，哪是庭院，哪是花园，其秀色，其神韵，叹为观止，美不胜收。

　巴士载着我们，像在迷宫里转悠，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不知穿过多少处林荫，驶过多少条街道，横过多少座立交，晃过多少栋楼房，好不容易才钻出城区，爬上笔直、通达的高速公路。

　洛杉矶的高速公路，设施完备，布局合理，星罗密布，四通八达，既宽阔又平直，单向行驶一般都有5至6条车道，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标准上，均位列全美第一，甚至可以说是世界称首。

　我注意到，洛杉矶高速的任何一条线路，都没有像我们国内那样设置的接二连三、令人心烦的收费站卡，任何车辆进入高速任何地段，不需要在收费站卡狭窄的通道上停下车来，拿一张通行记录卡;走出高速，也不需要在红白相间的栏杆前，踩住刹车，按里程交上一笔不菲的通行费用，既不增加驾车人的费用负担，又保证了高速公路的畅通无阻。

　令人称道的是，洛杉矶政府部门规定，每一条高速的单向行驶线路，最左边的一条车道为快车道，用黄色警示线标明，只允许有两人以上(包括驾驶人在内)乘坐于内的汽车在此道上行驶，一人一车则只能在快车道右边的其他车道行驶，使得多人车能够在高速公路上享受“特殊待遇”快速行驶，免除了车多拥挤缓慢行进之苦，以此鼓励市民多人乘车，减少汽车上路数量，既缓解交通拥挤，行车缓慢的压力，又节约了能源消耗，减少了尾气排放，有利于环保，可谓一举多得利国利民的有效措施。

　还有，洛杉矶高速公路所经之地，不管是城区，还是乡村，路的两旁都见不到高高竖起、严严实实的铁丝网栏栅，如此密度大的车流量和快速行驶的车速，路边没有保护措施能有安全保障吗?

　我询问导游，他莞尔一笑，告诉我们：一是人们早已有了较强的交通法规、交通安全意识，维护和遵守交通法规已成为人人的自觉行动，不需要担心有人去破坏公路设施和无视交通标识擅闯公路禁区，二是政府在建设高速公路时，一定以人至上，充分考虑通行区域市民的生产生活情况，要么线道避让，要么高空跨越，宁肯加大投资，增加工程造价，也决不让市民出行不便。

　说到这里，他还提醒，不知道我们是否注意到，实际上，高速公路的两旁还是有围栏的，但是围栏简单、低矮，仅70至80厘米高，防的不是人，而是野兔、松鼠、猫、狗之类的动物，它们不知道高速公路上有危险，有可能贸然闯入或横穿公路，人类有责任保护它们，因此必须设置一定高度围栏。

　快车道上，巴士车精神抖擞，一身轻盈，飞快地转动着两个轮子，将右侧一辆又一辆相向行驶的大车小车远远地甩在后头。

　在“天使之城”两天的逗留，所见所闻，所感所受，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记忆。

　浮想联翩，回首远眺，掩映在绿色林荫中的城市，依稀可见，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秀丽、娇娆和生机盎然。我不由得叹服美国国民的素质，赞佩美国政府管理社会的理念、方式和效能。由此想到，我们没有理由不学习借鉴，迎头赶上，把自己的事情干得更出色更有成效一些!

　车厢内，大家无拘无束，谈笑风生，尽情地享受着旅途的快乐。

　不知不觉中，车窗外的世界，魔幻般地变了个大样，街道、房屋、树林和花草，神秘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横亘在前面的是，连绵起伏、层叠错落，干巴巴、光秃秃的高峰峻岭，占据了整个地面，遮挡了大半个天空。许是长年累月风霜雨雪恶劣气候的蹂躏和撕裂，那一座座山峰，贫瘠干枯，松脆裸露，土崩地塌，石滚沙落，瘦骨嶙峋，满目疮痍，一幅孤独、冷落、悲凉的景象。

　在这里，当空的太阳，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和蔼，像一位凶煞的火神，白晃晃、火辣辣地圆瞪着双眼，使足劲将巨大的热量铺天盖地接连不断倾泄下来，烤得山顶、山梁、山腰乃至山脚每一个角落热浪滚滚，发烫发焦，似乎只要点一根火柴丢到上面，就会一触即发，燃起熊熊大火，连天带地烧个一干二净。

　越往前走，山峰越来越高，山坡越来越陡，地势越来越险，黑压压、阴沉沉罩在头顶，似乎会随时“轰隆”一声崩塌下来，连人带车把我们压在山底，永世翻身不起。

　顿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凝重、沉闷起来，似乎有一种恐惧、噤若寒蝉，压抑之感袭上心头，大家停止了交谈和笑声，屏声敛息，小心翼翼，在心中暗暗地催促着司机，把车开得快点，再快点，早点离开这倒霉的鬼地方!

　此境此景，与始发地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差之万里。

　是啊!地域环境如此，人生历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一个人，在一生中，有如愿以偿，也有烦恼忧愁;有一帆风顺，也有坎坷曲折;有春暖花开，也有严寒冰冻;有阳光灿烂，也有乌云密布。问题是，你能不能坦然面对，率性而行，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笃实豁达，淡定从容。

　我想，你如果做到了这一点，认定你的目标，坚定你的信心，走你自己的路，就没有迈不过的坎，淌不过的河!

　汽车飞奔，总算钻出了那片山岭。天大了，地宽了，视野开阔了，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抬头望去，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层，还有那金灿灿的太阳，线条优美，色彩鲜艳，和谐自然，无疵无瑕，真是一幅天公巧作、美妙绝伦的水彩画!

　然而，天地两世界，正当大家沉浸和欢乐晴空美景的时候，我们的车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片空旷、广阔、荒无人烟的戈壁滩。

　透过车窗，不见绿色，生机荡然，洪水肆虐、日晒风吹侵蚀的痕迹四处可见，只见那干旱、板结的地面，坑坑坎坎，沟沟壑壑，高低不平，纵横交错，大大小小、或扁或圆、圆头光滑的粗沙砾石，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把个地表层封得个严严实实，针插不进。

　不知过了多久，越往前走，地势越来越趋于平缓，那些簇拥挤压在一起的砾石由大变小再变细，地面的色度也随之由晦黑变成暗灰再到昏黄，星星落落，稀稀散散，形成一团团、一片片的沙盘、沙丘和沙洲，我贴着你，你挨着我，逐渐汇合聚集到一起，连成一大片，最后演变成上下起伏、舒展平缓，横不着边、直不见头的沙漠海洋。

　导游介绍，这里是美国加利福里亚州与内华达州接壤之处，降雨量稀少，日照辐射极强，一年四季长时间昼夜温差在20℃以上。白天，烈日高照，酷热浓烈，像一座火炉，烤得人汗流浃背、火冒金星;晚上，气温骤然下降，冷气袭人，如果你穿少了衣服，在野地里多呆一会，一定会周身冰凉，直打罗嗦。有时候，眼看着天空云淡，风和日丽，一片大好的天气，突然间乌云密布，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漫天迷雾，让人不知所措，进退无路。在这里，天上见不到一只飞鸟，地下找不着一头走兽，自然界的生命体很难在此立足扎根生存下去。

　他说，早在18世纪初，有一支探险队徒步进入这里，终因沙漠太大，地态复杂，迷失方向，饥渴交加，体力不支，困倒在沙漠中再也没有起来。后来有人发现他们时，却早已是白骨一堆，身份难辨。

　这一故事虽然未见记载，也无人去考证，不知确有其事，是真是假，但那一段曲折离奇、惊心动魄的故事情节，却足以让人相信这片沙漠地的冷酷、怪异和险恶程度。

　听到此，我不由地感叹，人与大自然相比，真是不堪一击，太微弱、太渺小了!

　突然间，有人惊呼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好家伙，只见在辽阔、干枯、贫瘠的沙漠中，一株株、一簇簇造型别具、叶面精巧，枝条纤细的植物，像一个个、一群群俊美俏丽、婀娜多姿的少女，在那里旁若无人得意忘形地搔首弄姿，迎风起舞。

　这时，一直缄默不语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也忍不住了，没等导游开口，抢着向我们介绍，它就是生长在沙漠中有名的红柳，不怕干渴，不愁养份，守得住孤独，耐得住寂寞，有一股难以想象的韧劲和超乎寻常的生存能力，能把自己的根须在沙漠中扎进很深很深，在沙底下向四处延伸，最长可达二三十多米，汲取哪能怕是点滴微量的水分。

　更令人叹服的是，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怕流沙掩埋覆盖，一旦身躯被沙子盖住，枝干就像根须一样，从沙层里挣扎出来，顽强地挺身向上，在阳光的沐浴下，发苞、吐芽，长出一片片绿叶，开放出一朵朵淡红色的小花。

　说到这里，他逸兴遄飞，眉飞色舞，左手操盘，右手一指，“你们看，除了红柳美女，还有一位‘斗士’!”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看到了，不管是在低洼之处，还是在沙丘半坡，一丛丛茎干上长满毛刺，叶子坚硬并呈长圆状，似匍匐，又如半蹲，像草非草，似树非树的植物，不择地段，随地而生，星星点点，漫天遍野，与红柳相依相伴，相辅相存，交相辉映，竞相斗艳，成为荒漠旷野中又一道靓丽的风景。

　司机介绍，这植物叫“骆驼刺”，抗风、耐旱、御沙，每年一次开花，花开时分泌出一种糖汁，糖汁多了，风吹日烤，凝结成一颗颗小小的糖粒，既营养又爽口，成为骆驼在沙漠中难得的上等食品，植物也由此得名为“骆驼刺”。

　在一旁，导游连称司机见多识广，了解深入，接过话题，补充道：骆驼刺”根系发达，是茎叶的几倍，长至十多二十米，生命力极强，能在春天多雨季节吸收大量的水分，有效地储存起来，可供自己一年生存的需要，以确保自己在天干地燥日侵风蚀中不枯不萎，不消不灭，生生不息，繁衍传承。

　真是太神奇了，想不到在如此恶劣、脆弱的自然生态环境中，竟然还有如此顽强、睿智、旺盛的生命力!

　望着那与沙漠灰黄底色鲜明对比不屈抗争的一团团、一片片墨绿，我心潮起伏，感叹不已，竭诚地敬佩它们吃苦耐劳的作风和坚贞不屈的意志!由衷地赞叹它们顽强拼搏的精神和勇敢直前的气概!

　吾若如它，难道还有什么落魄失意舍不得去掉?还有什么艰难挫折不能够克服和战胜?

　车，吼叫着，在荒凉与博大中奔驰……

　路，在脚下继续延伸……

　作者简介：

　刘克邦，文创一级，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协全委会委员，湖南省散文学会名誉会长。出版散文集《金秋的礼物》《清晨的感动》《自然抵达》《心有彼岸》，在《中国作家》《北京文学》《天津文学》《山西文学》《散文百家》《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芙蓉》《湘江文艺》《湖南文学》和《文艺报》《中国文化报》《中国财经报》《湖南日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200多篇;获全国第六届冰心散文奖、湖南省第四届毛泽东文学奖、长沙市第十一届“五个一工程”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