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建军散文赏析]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远
一直把写作当作心灵的约会,一种近乎圣明的交谈与倾听。每当夜深人静,靠近一张桌子一盏灯,我所面对的其实不是我生命中极其平凡的日子,而是那些最真切的快乐和苦难。事实上,许多年来,我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当作自己的亲人,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我爱他们。表现在写作时的状态就是将跳动的脉搏挑开,我要让这世界看看我心灵的颜色,让鲜红的血脉响遍四周。
近来,在这一座城市,我就这样持续着这种状态。岁月流逝,我身边的事物在不断更换——包括朋友,最终能真正与之进行心灵上的倾诉与交流的对象也日渐减少。那种感受与电击是没什么两样的,我的鲜血在黯淡,灵魂在飘起,实际的身体正远离我而去——自我与生命,与我是一种怎样的不真实?
这样一件事让我耿耿于怀:一次在市区繁华地段的河边,我看见一位进城做买卖的农民。老人大清早地将家中树上结的柑橘拉进城里,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这些城里人。就在他站在河边靠着车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极其细心地点着那血汗钱的时候,他根本想不到一只黑手正向他伸来。窃贼拔腿而逃,当时的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帮老人追回那些钱,不为别的,只因为那老人太像我的父亲。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我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咯响,可是就是在最后一刹那,犹加脱兔一样的窃贼一头拐进了一条幽深阴暗得有些怕人的小巷。于是,就是这最后一步,我没能再迈出去。
一步,仅此一步,造成了我永久的遗憾和自责。我的表情变得木然,微笑因此而尴尬。哦,我的欢乐与痛苦,歌唱与谩骂咀咒,也是一堆轻浅甚至虚假的泡沫了?我忽然想到从今以后,在夜晚还会那样无所顾虑,毫无条件地爱我身边的事物吗?我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地珍惜?当我走向我所进行的写作,我还有没有勇气挑开我实际上早已缓慢的脉搏,向世界袒露我创痛累累的心灵?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我知道,事实上这是一种不可能,就像生活在城市的边缘地带,我正在远离那片田野,远处的乡村正在逐渐消失,而都市,那些楼群和霓虹,也同样变得模糊和淡漠。
作为一种习惯或者需要,我仍旧继续着我的生活和写作。对于我,这实在曾经是一种心灵上的约会,而现在这种约会的意义已不如开始的时候那么单纯和真实。我在想,随着生命的延续和变化,我与自己的心灵距离也许会越来越远吧?用米兰·昆德拉的一句话来说,就是:生活不能承受之远!
(原载《新创作》)
作者简介
谢建军,中国企业文化促进会副会长、湖南省企业文化促进会执行会长兼秘书长、湖南省湘江书画院执行院长丶长沙市湘潭商会会长丶湖南省人民检察院人民监督员、长沙市营商环境监督员、湖南师大客座教授、湖南工商大学客座教授、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