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红色政权》 ▎第六章 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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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政权》
作者:谢建军 陈小平
第六章 暴动
内容简介:特委书记谭玉林在谭震林的掩护下,虎口脱险,带领农军,转移到潭湾山区,成立茶陵游击队。游击队打垮了挨户团,随后接到命令出山,配合秋收暴动。暴动失败,经过的实战锻炼的陈绍冬回到茶陵,担任游击队队长。茶陵游击队如虎添翼,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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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陵古城,街头墙上贴着“茶陵共党已被国军消灭”、“工农运暴徒没有好下场”等反动标语。国民党士兵和保安团士兵押着被捆绑的罗民扬、李炳荣等十几人,缓缓走过大街。随后两辆拉着黑牛和十余名农民自卫军尸体的板车,拖过街头。街道两旁有人驻足观看,铺面和住房的窗户与门缝里,不时有人向外张望。
刘彪一边敲着锣,一边大声叫嚷:“大家都听着了!国军、保安团进山剿匪大获全胜,共产党茶陵支委书记罗民扬,农协会暴徒首领李炳荣被抓获,山里的共产党已被斩尽杀绝了!这板车上拉的是被击毙的暴徒的尸体,国军和保安团实行的是‘除暴安良’政策,凡是良民将受到保护,凡是暴徒一律杀无赦……”
大街上,谭震林用破帽遮着脸,看了刘彪一眼,一闪而过。
谭震林跳下悬崖后,并没有死,因为抓住了一条树枝,然后顺着树枝滑下去的,也没受什么大伤,只是被荆棘划破点皮而已。回城后,先在城隍庙猫了一会,天黑才摸进源盛和书纸店的杂屋。
徐建成正在为谭震林担心,见他回来了,连忙四周看了看,然后把门关上。
“你没受伤吧?”徐建成问。
“没有。”谭震林摇了摇头。
屋里太黑,徐建成划了根火柴,把灯点上。昏黄的煤油灯光映出两人阴郁的脸。
“城里的情况怎么样?”谭震林问。
徐建成说:“李细罗被捕后,另外两个工会联络人就没再露过面,恢复工会的工作已经全面停止了。听说敌人的游街活动,是李汉良出的主意,现在大街上到处流传着‘农民自卫军完蛋了’、‘共产党被杀光了’的谣言,群众情绪十分低落。”
谭震林说:“这都是李汉良搞的鬼!”
徐建成说:“没想到叛徒居然是李汉良!”
谭震林攥起了拳头说:“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这个可耻的叛徒!”
徐建成说:“对,决不能放过这个家伙!”
谭震林说:“我们现在关键是要找到特委……”
徐建成说:“你知道他们在哪?”
谭震林说:“他们已经进山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他们此刻应该是在鸡公石。”
徐建成说:“不会吧,哪里不久前才发生一次大惨案,反动派一次就杀害了我们一百多革命同志……”
谭震林沉思片刻,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叫灯下黑。”
徐建成点了点头。
谭震林的猜测还一点都没错,特委书记谭玉林带领冲出来的部分同志,还真的聚在鸡公石茅屋里,准备开会。见谭震林来了,大家连忙围了上来。
谭玉林紧紧抓住谭震林的手说:“今天多亏了你,要不茶陵的革命者就全军覆灭了。”
谭震林痛苦地摇了摇头,说:“可罗民扬和李炳荣同志被捕了,黑牛和许多优秀的同志牺牲了……”
谭玉林说:“损失是够大,但革命的火种还在……只要坚持下去,革命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屋子里的人抹了把泪,点了点头,一个个又挺起起了胸脯。
谭玉林站起来,扫了大伙一眼,说:“好,人员到齐了,现在开会。同志们,今天我们又在鸡公石集合了。不久前,罗修的保安团和挨户团在这里制造的‘鸡公石惨案’,一次就杀害了我们工农群众108人。今天,因为我们队伍里出现了叛徒,致使革命遭受了严重的损失。从这血的教训中,我们深切地体会到,离开了武装斗争,就没有无产阶级和共产党的地位,就不能完成艰巨的革命任务……”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从屋外传来,屋里的人呼地全都站了起来。
大牛和二愣子扛着梭镖跑出了屋。
尹宁明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说:“大家不要慌,不像是敌人来袭。”
谭玉林摆了摆手:“坐,都坐下。”
大家坐下后,大牛和二愣子跑进屋,随后出现的是满面黑烟尘的满伢子。
尹宁明说:“满伢子,怎么回事?”
满伢子说:“对不起,是李七爷在试炮。”
尹宁明说:“告诉李七爷试炮到山沟里去,别在院子里试,万一一个准头不好,打进屋里,我们就惨罗。”
“哈哈哈——”屋子里迸出一阵笑声
“知道了!”满伢子说着,转身往外跑去。
谭玉林对大家说:“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哎!”大家兴奋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草坪里,一溜烟并排摆着三门松树炮,那高高昂起的炮身,在月光下泛着光亮,很是威武。
谭玉林拍了拍炮筒,点了一炮,一团巨大的火球映红了半边天。
炮声停后,谭玉林大声地说:“现在我宣布,‘茶陵游击队’ 正式成立,谭震林同志任游击队队长,尹宁明同志任游击队党代表。下面有请游击队队长谭震林给大家讲话!”
“啪啪啪——”草坪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谭震林说:“好,我就说两句。茶陵游击队今天成立了。今后,我们要在打土豪的斗争中,不断地壮大自己的队伍,要让茶陵的工农群众知道共产党是杀不尽的。”
谭玉林说:“大家进屋吧,商量一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
回到屋子里,大伙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二愣子说:“敌人是退了,这般家伙,在这山里头也吃了不少苦头,这会是到城里花天酒地去了。可等他们酒醉饭饱之后,又会来围剿我们。”
大牛说:“我们得想个办法,不能老待在这里!这样不被敌人消灭,也得困死饿死!”
大家围着八仙桌,坐的坐,站的站,畅所欲言,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十分热闹。
谭玉林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说:“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恶劣,敌人表面上是撤了!可这是外松内紧,探子四处都有,我们只要一活动,就有被发现的可能!而且,关键一条是现在弹尽粮绝了,大家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办?”
一位战士说:“敌人虽然退了,但还会来的,我看我们不如把枪埋起来,从小路分散突围,回到乡下去做地下工作,等革命势力强大以后,再重新武装起来。”
这主张立即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尤其是谭震林,他说:“这不是主动解除自己的武装,向敌人投降吗?我们坚决不答应!我们不能把集体搞散了,更不能丢掉枪杆子!枪杆子就是我们的生命!我看我们只有转移到潭湾去打游击。”
尹宁明站起来说:“我不同意埋枪,这等于把脖子伸出来,让敌人砍!盲目地转移也不行,我们转移到任何一个山区,都要走两个白天,都得通过一段很长的开阔地,很容易被敌人发现,弄不好会全军覆没。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解决吃饭的问题,再弄些枪支弹药,补充补充。快过中秋了,我们得让自己的嘴巴和肚子油水油水!大家说,是不是呀?”
“对!”大伙齐声答道,仿佛真吃到鸡鱼鸭肉似的。
“我们也得让我们的枪支油水油水!”大牛幽默地说了一句。
谭震林接着说:“尹宁明同志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看这样吧,我们找个势力弱一点的挨户团打他一家伙,先填饱一下肚子再说,好不好?”
“好!”大家齐声回答。
这时,派出侦察的战士回来,对谭震林轻轻地说了一阵,谭震林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对大伙说:“同志们,刚才得到情报,离我们这里不远的黄家庄,是个富庶的山村,驻防着一支挨户团,有十几条好枪。但这班家伙正着忙着准备过节,根本没想到我们游击队会去袭击他们!我们出其不意,一定能打垮他们,搞点给养。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游击队员们唰的站了起来,挥舞着钢枪,大声答道。
谭震林当即布置了任务。他说:“具体部署是这样的,我带几个人包抄后山,截断敌人的退路!大牛和二愣子担任摸哨任务,干掉敌人的哨兵!干掉敌人哨兵后,大家便一齐冲进去,进行肉搏。注意,把敌人赶跑后,千万不要恋战,要尽量把粮食物资运回来。”
“大家听清楚了吗?”谭震林说完以后,尹宁明大声地问了一句。
“听清楚了!”众人信心十足地回答。
谭震林挥了挥手,下达命令说:“大家操家伙,有枪的背枪,没枪的背起大刀、梭镖,出发!”
部队连夜出发,大家沿着羊肠小路,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经过一番艰难的跋涉,终于在黎明前赶到了黄家庄。
“站住,干什么的?”敌人的哨兵端着枪大声地喊着。
已经化了装的大牛大摇大摆地向岗哨走去,二愣子则悄悄地躲在两边的墙角边。
大牛故意大大咧咧地说:“妈的,老子是送信的,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躲在这里享清福,害得老子跑断了腿!”
“有证明吗?”哨兵问。
“有啊!”大牛一边慢腾腾地装模作样地往怀里摸,一边往哨兵身边靠。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掐住敌人的脖子。
隐藏在暗处的二愣子立即冲上去,缴了哨兵的枪。
哨兵还想挣扎,大牛瞪了他一眼,说:“你只要一出声,就要你的狗命!”
此时,谭震林已经带领几个队员迂回到了敌人的院子后面,见前面端掉了哨兵,一挥手,一起冲了进去。
“冲呀!杀呀!”
“缴枪不杀!游击队优待俘虏!”
敌人都还在睡梦中,一时间,不知道来了多少游击队,一个个只恨爹妈少生了几条腿,爬起来,衣服裤子也没穿,就往后山跑。
“一队往左,二队往右,给我追……”谭震林大声喊着,故意虚张声势。
仅仅十多分钟,战斗就结束了,谭震林只命令一个战士担任警戒,其余的全部搬运物资。
天亮后,敌人发现这只是一小股游击队时,已悔之晚矣。
两天后中秋节,谭震林带领茶陵游击队埋伏在米筛坪,又袭击了小车。小车位于县城近郊,拿下小车,对震慑敌人,鼓舞茶陵人民的斗志,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为了打敌人个措手不及,游击队战士一人揣了两个饭团,天没亮就摸进米筛坪,悄悄地潜伏下来。
太阳慢慢地升高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战士们的倦意上来了,不住地打哈欠。
谭震林布置了一明一暗两个岗哨,然后对大伙说:“大家放心地睡吧,把昨天晚上耽误的觉补回来。睡足了,养好了精神,晚上行动!”
中午时分,大伙睡得差不多了,一个个站起来,伸伸懒腰。
大牛一直没睡,他很兴奋,尽管反动势力还非常强大,游击队东躲西藏,没个固定的住所,但只要有坚定的信念,革命就一定会成功。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起了云彩,太阳一被遮住,就有丝丝凉意,紧接着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战士们便掏出饭团,啃了起来。
大牛刚掏出饭团,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谭震林就走了过来。
“你带两个人,先去摸摸情况……”谭震林悄悄地说。
蹲在一边的二愣子立即说:“我也去!”
“好吧。”谭震林点了点头。“记住,千万别让什么熟人把你们认出来了。”临走时,谭震林拍了拍大牛的肩膀,反复叮嘱着。
“放心吧,队长。”大牛非常自信地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点好!”谭震林告诫道。
“哎,知道啦!”大牛挥了下手,和二愣子还有另外一名战士化装成小货郎,悄悄地钻出密林,大摇大摆地朝小车走去。
小车村地处洣江河和马江河之间,往南是米筛坪,往北过了下洲就是县城。此时,这里过节的气氛已经十分浓烈,集市上卖肉的,卖牛肉的,卖月饼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最不济的穷人家也要捡几块盐豆腐,准备过节。女孩在坪里的空地踢毽子,一群男孩相互追逐着玩。
“我们分头行动吧,两个小时后,在戏台碰头。”大牛悄悄地对二愣子和另外一名战士说。
二愣子点了点头,挑着货郎担往东边走了;另外那个战士则悄悄向西边走。
大牛则由大路直插村中央,他在村子里转了半圈,来到挨户团的住处。团丁们毫无戒备,大伙喝得醉醺醺的,一些人在打牌赌钱,一些人在划拳叫嚷。
“六位六呀,全来了!”
“交升来,交升!魁首!”
“四季发财——四季发财!”
大牛侦察好情况后,正准备走,从里面出来个做饭的伙夫叫了声:“过来,挑货郎的,今天过节,给我女儿挑点小玩意儿。”
正在这时,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打量了大牛一眼说:“站住!干什么的?我看你怎么像游击队的探子。”
伙夫说:“队长,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朝怕绳草。游击队早就被剿灭了,剩下一两条漏网之鱼,也都躲到大山里去了。这是小车,天子脚下,他们敢闯到这里来,就不要命啦!”
“就是嘛,队长多虑了,我一个老实生意人,怎么会是密探呢!你别吓着我,我胆子小。”大牛一边嘟囔着,一边给伙夫挑了一个发卡,一段红头绳,一面小镜子。
伙夫说:“多少钱?”
大牛说:“你看着给吧,我这小本生意。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别让我亏本就是了。”
伙夫说:“哪能呢!”
大牛接了几个铜板,挑起货郎担就走,边走边张望,将这一带地形、地貌,一一记在心里。
不一会便来到戏台。台上的帷幕已经挂好了,锣鼓道具早已搬到了台子上。
大牛瞟了一眼,见二愣子早已在那里等候,便吆喝了一声,货郎担一晃悠,肩膀一侧出了村。
回到米筛坪,将情况一汇总,向谭震林作了汇报。
谭震林边听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能制服住敌人的机枪,就胜券在握了。”
二愣子说:“这个不难,我带两个兄弟先埋伏在机枪手附近,枪一响,便来个黑虎掏心。”
“好,就这么办!”谭震林猛地一击掌,大声说。
战士们把剩下的那个饭团吃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悄悄地向小车猛插过去。队伍分作两路,一路由肖家坊直插小车,一路转入李家湾包抄过来。
明晃晃的月亮升了起来,人们刚吃了饭,正兴致勃勃地在看戏,忽听得一声呐喊:“游击队来了!”
顿时,台上台下乱作一团,喊声、叫声一片。
团丁们赶紧伸手去摸枪,可那些枪像长了翅膀似的,一眨眼工夫,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站住!别动!”战士们大声地喊着。
团丁们便一个个双手抱着脑袋,缩作一团。
不一会,二愣子和大牛押着几个俘虏,扛着一挺机枪,跑了过来。
“都解决了?”谭震林问。
“解决了!”大牛爽朗地答道。
“好,今天晚上,你们俩立了一大功!”
谭震林非常兴奋,挥了下手,带着两个战士跨上戏台,对着天空“砰砰”地放了两枪,然后大声地说:“乡亲们,我们是茶陵游击队!是共产党的队伍,去年就是我们在这里领导大家打土豪,建立了农会。可我们走了以后,土豪劣绅反攻倒算,乡亲们吃了不少苦,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替大家撑腰的,大家有苦诉苦,有冤伸冤!”
话音刚落,战士们便押着几个地主恶霸和挨户团头目走上台来。
就在这时,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农气喘吁吁地跑上台,对谭震林说:“长官,我知道你们共产党对我们穷人好,可你们今天晚上来,明天就走了,而我们得天天在这过日子。求求你就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吧,这些人我们惹不起。”
谭震林皱了皱眉头,然后和几个骨干商量了一下,便对台上的土豪们说:“我现在把你们放了,你们不会为难乡亲们吧?”
“不敢。”土豪们嗡嗡地答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声点!”谭震林喊了起来。
“不敢!”土豪们战战兢兢,生怕谭震林反悔了。
谭震林说:“我谅你们也不敢!记住,不是我不敢杀你们。我是怕脏了这戏台子,败了大家伙看戏的兴致!你们的脑袋只是暂时寄存在你们的脖子上,你们以后如果多积点德,少作点恶,我或许会让你们多活几天;否则,我会随时要你们的狗命!”
“是!”土豪们唯唯唯诺诺,蚊子似的应着。
“老人家,让采茶班子继续唱戏吧,我们就不打扰啦!”谭震林向老人拱手作揖,道过别,然后一挥手说,“撤!”就像来时一样,游击队旋风般地撤走了。
路上,二愣子因为缴了挺机枪,很兴奋,说个不停。
“你别以为自己捡了个宝,这家伙你弄得响吗?”一位战士打趣说。
“这不用你操心,我请来了一个师傅!”大牛说。
“谁?”战士问。
大牛指了指身后那位刚刚俘获的机枪手,战士们这才发现队伍里多了一个陌生人。
机枪手说:“报告长官,我想通了,你们确实是穷人的队伍。我也想明白了,在哪都是扛枪打仗,不如就跟着你们!”
大牛说:“那你教会了我们也不走了?”
“不走啦!”
“真的不走啦?”
“真的不走啦!”
二愣子狠狠地砸了机枪手一拳说:“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一边走路,还一边在琢磨,这狗日的机枪,怎么拆,怎么装……”
队伍撤到云阳山脚下的东岭西岭的大山里休整了两天,也许是过节,也许是太疲倦了,也许是打了个胜仗,以致敌人摸上来还不知道,幸亏是有大山的掩护,敌人怎么也奈何不了游击队。但这一带究竟离县城太近了,敌人重兵压境,想要发展几乎是不可能的。
谭震林和谭玉林商量了一下,带领游击队,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向湖口桃坑的大山里撤退。
走到中芫的山坳时,大家饿得实在不行。
谭震林便命令队伍停了下来,在附近的村子买了几斤米,又在一家废弃的榨油坊找了半边锅,生火做饭。
饭熟后,找不到吃饭的碗,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大牛大大咧咧地走到锅边,用手抓了一把就“咂吧咂吧”地吃了起来。
战士们也都学着他的样子,用手当碗来抓饭吃。
“这就对嘛!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大牛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开心地笑了,“这个时候,还讲什么穷斯文,讲斯文就得挨饿!”
谭震林也跟着风趣地说:“老天爷对咱们还是蛮不错嘛!大家看,我们是肉碗盛饭鱼汤送。神仙的日子也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游击队昼伏夜行,终于来到湾山山区安顿下来。
这天游击队刚“吊了一只羊”回来,收获颇丰,尤其是满伢子,还缴获了一支马枪。回到基地,一个个兴奋无比。大牛、二愣子、满伢子等二十余名队员,散坐在草坪上,大声地说着,笑着。
满伢子喜滋滋地摆弄着手中的长枪,说:“我满伢子也终于有枪了!”
二愣子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年龄太小,队里还有这么多人没有枪,这枪说不定还得交上去。”
满伢子说:“这是我缴来的枪,凭什么要交上去?”
大牛说:“你以为这是在家里啊!这是在游击队,在游击队是要讲纪律的。”
满伢子举着枪站了起来,喊了起来:“我要拿着这杆枪杀进县城,打死罗修,为赵寒冰大哥报仇,救出李炳荣会长!”
谭玉林走了过来说:“好,我们就要有这个决心,革命才能成功。我刚接到上级指示,毛委员准备发动秋收起义,要我们茶陵游击队迅速到浏阳集结,统一编入工农革命军,举行起义。”
大家听了,赶紧围拢过来。
草坪上一下子集合着一百多名游击队队员。满伢子扛着枪,挺胸站在大牛和二愣子身旁。
谭玉林、尹宁明两人站在队伍前。
大家兴奋地议论着。
谭玉林登上一只大木桩,大声地宣布:“毛委员亲自领导的秋收起义已经正式打响了!”
草坪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谭玉林再着说:“我宣布我们茶陵游击队统一编入工农革命军,随即出山协助起义部队攻打长沙。打下长沙后我们就同大部队一起杀回茶陵。”
满伢子挥着枪和游击队员们一起振臂高呼:“打下长沙,杀回茶陵!”
谭震林随即一挥手说:“出发!”
18
南昌兵马云集,风云变幻,种种迹象表明,最近将有大的行动。
陈绍冬带着一班战士,在街头执勤巡逻。去年年底,他在武昌考上叶挺的教导团。在训练期间,陈绍冬吃得苦,耐得劳,加之他的武功底子和与生俱来的军事指挥才干,很快得到教官的赏识。学员结业后,大部分人回到了原籍,他却被留了下来,编入了刚组建的教导大队,还当上了班长。
蒋介石公开叛变革命,许克祥在长沙也公然举起了屠刀,汪精卫在武汉也蠢蠢欲动。武汉政府一方面解聘苏俄鲍罗廷的顾问职务,一方面通知各政府部门和军队驱逐共产党人。为了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屠杀政策,挽救中国革命,中共中央进行改组,停止了陈独秀总书记职务,并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即集合自己掌握的部分国民革命军,联合以张发奎为总指挥的第二方面军南下广东,会合当地革命力量,实行土地革命,恢复革命根据地,然后举行新的北伐。然而,张发奎同汪精卫秘密勾结,也开始迫害共产党人。党中央便立即调整部署,依靠自己掌握的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第十一军第二十四、第十师,第二十军,第四军第二十五师第七十三团、第七十五团,另外加上朱德的军官教育团和南昌市公安局保安队,共2 万余人,在南昌举行暴动。
7 月下旬,陈绍冬随教导大队开到江西九江大冶后,教导大队撤编了,人员散编到叶挺率领的第二十四师。陈绍冬则被编到第二十四师七十二团团部通信班,担任副班长。不久,二十四师进驻南昌。几乎就在陈绍冬他们这个师进驻南昌的同时,贺龙领导的第二十军也开进了南昌。
27 日,周恩来等到达南昌,组成前敌委员会。此时,国民党武汉政府的第五方面军第三军主力位于樟树、吉安、万安地区,第九军主力位于进贤、临川地区,第六军主力正经萍乡向南昌开进;第二方面军的其余部队位于九江地区;南昌市及近郊只有第五方面军警备团和第三、第六、第九军的一部分兵力,总共才3000 余人。中共前委决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赶在援兵到来之前,于8 月1 日举行起义。
在起义打响的前一刻,陈绍冬同他的战友们埋伏在松柏巷天主教堂旁边,他紧紧地握着钢枪,睁着眼睛牢牢地盯着那座塔尖耸立的教堂,急切而又激动地等待着南昌城头的第一枪。凌晨2 时整,三声清晰的枪声响彻夜空,霎时间,起义军官兵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杀向国民党军,冲锋号声、枪炮声和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奏出一曲震惊中外的英雄乐章。
陈绍冬第一个从街巷里跃了出来,向教堂大门冲过去。
国民党反动派负隅顽抗,他们紧闭教堂里的大门,在钟楼上架起机枪,封锁住了狭窄的巷道。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主攻的部队又被迫压回巷道里。
正在这时,连长振臂一挥大声喊道:“共产党员们,发扬铁军传统,冲进教堂,消灭敌人,把胜利的旗帜插上南昌城!”
陈绍冬一听非常振奋。他勇敢地跳了起来,冒着枪林弹雨冲向敌军,硬是把天主教堂的大门砸开了……其他战士也跟着蜂拥而上,教堂里的守军在“铁军”的强烈攻势下,终于土崩瓦解,一个个纷纷举手投降。
教堂被拿下了,陈绍冬又跟随战友们去攻占其他阵地……
南昌起义后,汪精卫急令张发奎、朱培德等部向南昌进攻。8 月3 日,中共前委按照中共中央原定计划,指挥起义军分批撤出南昌,沿抚河南下,准备经瑞金、寻邬进入广东省,先攻占东江地区,发展革命力量,争取外援,尔后再攻取广州。
起义军进入广东后迅速占领了潮州、汕头。占领汕头后,总指挥部也随之设在了汕头,但兵力则分散在三河坝、潮州、汕头一线,战线拉得太长——南北相距有三百多里之远。
陈绍冬随部队驻守揭阳。此时,敌军主力约一万四千人正集中于丰顺县的汤坑一带,他们占据着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以逸待劳,准备与我军在汾水坳一线展开决战。
不久,起义部队到达普宁县的流沙,在流沙的一座小庙里召开了前委扩大会议。会上正式通过一顶决议:丢掉国民党革委会的招牌,打出苏维埃旗帜,搞土地革命,并将起义剩余下来的部队合编为两个师,一个师由刘伯承指挥,另一个师由朱德指挥。陈绍冬跟随贺龙、叶挺离开部队,转道香港去上海,由中央另行分配任务。到了上海后,中央安排陈绍冬回湖南,协助毛泽东举行秋收暴动。
陈绍冬很兴奋,中央终于批准了毛委员的报告,在湖南搞一次大的动作,决定以长沙为中心,在群众基础较好的湘鄂粤赣四省发动农民暴动,举行秋收起义。陈绍冬参加过南昌起义,有实战经验,回到湖南后,率领一支农军在株洲一带与敌人展开顽强的斗争,展露出非凡的军事指挥才干,被湖南省委任命为军委书记。随后,他代表湖南省委带领部分工会、农会干部,在武汉拜见了毛委员。
毛委员询问了湖南近段的时局,然后紧紧地握住陈绍冬的手说:“你们干得非常棒!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挺起腰杆,跟他们干!湖南的基础很好,农民都发动起来了……我们要抓住这个机遇,趁热打铁,搞武装斗争!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山区的上山,濒湖的上船,慢慢地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
陈绍冬汇报了湖南的情况之后,向毛委员问起了中央的指示精神。毛委员将“八七”会议后的情况,一一向他作了介绍。
1927年8月9日,瞿秋白在汉口主持召开临时中央政治局第一次会议,毛泽东、周恩来、李维汉、苏兆征、邓中夏、彭公达、张国焘等人都出席了会议。
会上,瞿秋白说:“在前两天中央“八、七”会议上,毛泽东提出的‘以后要非常注意军事,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秋收暴动非军事不可’,这个观点,我个人非常赞同,关于湖南的具体问题,请各位委员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位身着西装的委员站起来,发言说:“长沙马日事变后,湖南革命形势异常严峻,不利于革命运动的开展,我们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广东。我主张由湘南工农武装编一个师,与南昌起义的部队配合,一起南下夺取广东。”
身着蓝布长衫的毛泽东接过话说:“我不同意这个主张。大家不应该只看到一个广东,湖南也是很重要。湖南民众组织比广东还要广大,所缺的是武装。前不久我起草经常委通过的一个计划,就是要在湘南组编一个师的武装,占据五到六个县,形成政治基础,发展全省的土地革命。组织一个师去广东是错误的,我们即使是失败了,也应该是上山,而不是去广东。”
委员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瞿秋白和坐在身旁的李维汉、苏兆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瞿秋白说:“这样吧,润之,你去上海党中央工作如何?”
委员们停止了议论,眼光都投向了毛泽东。
毛泽东站了起来说:“瞿秋白同志,请不要把我留在党中央工作,我愿意去湖南做农民革命工作,上山下湖,在山湖之中跟绿林交朋友……”
会场片刻寂静后,彭公达开口说:“我赞同支持毛泽东的意见。”
会议期间,毛委员十分惦记湖南的局势,一边开会一边着手起草《中共湖南省委关于湘南运动大纲》,为湘南暴动勾画出一幅宏伟蓝图:“即以汝城县为中心,进而占领桂东、宜章、郴县等县,成立一个统一政治形势和政府模样的革命指挥机关,实行土地革命,与长沙之唐生智政府对抗……”
后来,局势越来越紧张,中共中央不得不紧急疏散、撤离在武汉的同志,瞿秋白再次找毛委员谈话,要他去上海。
毛委员说:“我不愿跟你们去住高楼大厦,我要上山结交绿林朋友。南昌起义后,认为中国革命已进入到一个新阶段——土地革命阶段。实行土地革命,必须夺取政权,建立革命政权,并以革命的武装保障其胜利。”
三天后,临时党中央决定,任命毛泽东为中央特派员与彭公达一起,去湖南领导全省的秋收起义。就这样毛委员再一次回到湖南担任临时省委书记。
回到湖南后,毛委员在陈绍冬的陪同下,冒着白色恐怖到湘潭、衡山、长沙等地调查,对湖南工农武装去向作出了多种安排。
随后省委召开军委会议,会上陈绍冬首先发了言。他分析了湖南当前的形势,对湖南境内革命军事力量进行了分类,并对各自的去向提出了大胆的设想。他说:“我们现在的出路有三条:第一条是上山,这条路适合于那些已经公开暴露了的义勇队自卫军。如浏阳、醴陵、平江、岳阳、湘潭、湘乡、宁乡、益阳等地的农军都应该尽快上山。第二条路,找一件合适的外衣披上。这条路适合于那些尚在灰色或潜伏状态中的武装,这些武装仍应保持合法的团防、挨户团的名称,待到起义时,再打出自己的旗帜。第三条路,对于那些力量弱小,组织薄弱的工农武装,则可把枪支埋于地下,或潜入国民党军队、反动团防、挨户团内,设法制造兵变,夺取枪支……”
毛委员充分肯定了陈绍冬的发言,并对重新组建的湖南省委进行了新的分工。毛委员最后说:“同志们,大革命虽然失败了,但我们决不能灰心,更不要气馁……我们湖南还是保存了一些工农武装,我初步算了一下,我们现在掌握的枪支大约有2000 多条……只要我们控制住这些武装,待时机一旦成熟,我们就一定能翻江倒海,闹他个天翻地覆……”
8 月12 日,毛委员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从武汉秘密回到长沙,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义,省委将全省划分为湘东、湘南、湘西和西南4 个地区,分别以长沙、衡阳、常德和宝庆等处为中心,准备同时举行暴动……
身为省军委书记的陈绍冬,对湖南的局势了如指掌,极力反对不自量力的盲动,他说:“现在是敌强我弱,我们不应该分散兵力,应该把拳头攥起来,这样打出去才有力……”
毛委员也倾向于陈绍冬的意见,力主缩小范围,集中力量,在湘东、赣西地区发动秋收起义。即集中力量在条件较好的平江、浏阳、醴陵、安源发起暴动,然后再进攻长沙。
8 月31 日早晨,毛委员乘火车去安源布置武装起义,和陈绍冬一路同行,到达株洲后两人才分别。
“这次起义攻打长沙,株洲地区的担子不轻呀!”临别时,毛委员紧紧地握住陈绍冬的手,反复叮嘱。
“毛委员,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把这一带的群众组织好,配合你们拿下长沙!”陈绍冬信心十足地说。
此后几天,毛委员不辞辛苦奔走于安源与平江、浏阳、醴陵之间。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筹备,一支全新的革命武装诞生了——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这支武装以原武昌国民政府警卫团为核心力量,再加上安源的工人武装和浏阳、平江、醴陵的农民自卫军。
警卫团的团长叫卢德铭,1905 年生,四川宜宾人,黄埔军校第二期的学生,在叶挺独立团当过连长和营长。这个团是中共协助张发奎在武昌建立的,当时从叶挺独立团抽调几个连队,再加上安源工人和湘、鄂两省工农的干部组建。南昌起义的第二天,卢德铭接到党的指示,准备把部队开往南昌,与起义部队会合。接到命令后,部队立即由武昌乘船沿长江东下,途中,得知张发奎已在九江布下了重兵,去南昌的水路被掐断,遂在阳新县的黄颡口登岸,改走陆路。可走到江西奉新后,又接到上级指示说南昌起义的部队去了闽、粤,于是决定改变计划,西赴修水,休整待命。
工农革命军一共编为3 个团,以卢德铭为总指挥。9 月初,起义部队在安源张家湾召开军事会议,正式成立了以毛委员为书记的前敌委员会。会议决定第一团由江西修水出发,攻取长寿街,进攻平江;第二团从江西安源出发,攻取萍乡、醴陵后,向浏阳集中;第三团从江西铜鼓出发,夺取浏阳的东门市,然后南下,与第二团合攻浏阳,各路进攻得手后,以长沙城内工人为内应,内外夹攻,占领长沙。
9 月9 日,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爆发。起义军在平江长寿街、浏阳城郊三路受挫,毛泽东当机立断放弃攻打长沙的计划,在浏阳县文家市召开了前敌委员会后,部队实施转移,南下向永新县进发……部队从文家市出来后,由于粮食不足,缺医少药,加之天天翻山越岭,还要对付国民党军队和反动地方武装的不断追击、骚扰,士气十分低落。许多人不辞而别,部队很快从1500 多人锐减到700 余人。为了保住这支部队,部队只好在三湾村停了下来,进行整编。
永新县的三湾村,历史永远记住这个小村庄。夜色中群山怀抱,小山村就像一副剪纸画。村里的“协盛和”杂货店,店门前站着两名背枪站岗的工农革命军士兵。毛泽东正在主持前敌委扩大会议,三十多名与会者端坐在木板凳上。毛委员审时度势,决定将部队改编为一个团,向井冈山转移。
毛泽东说:“我们这次改编的第一个决定,把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缩编为一个团,下辖两个营,一营、三营,缺二营,称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二个决定,就是党组织在部队的建立,设立党代表制度;第三个决定,连队建立士兵委员会的民主制度,实行官兵平等,经济公平,破除旧军雇佣关系……”
团党代表宛舒平立即表态,说:“我们坚决拥护毛委员的主张。”
宛舒平,1906 年生,湖北黄梅县人。出生在一个普通店员之家,兄长宛希平早年就投身革命。1925 年,宛舒平中学毕业后,随宛希平来到汉口,进入武汉国民政府警卫团。“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毅然跟随卢德铭一起前往南昌追赶起义部队,既而转赴修水、铜鼓参加了毛委员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
宛舒平给了毛委员巨大的支持。当时毛泽东的身份是前委书记,不直接指挥队伍,加之官兵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少干部还是黄埔生,难以掌握。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宛舒平、罗荣桓等人坚决支持毛委员,才稳定了这支队伍。
但会上,也有另一种不和谐的声音。
徐伟和陈皓挨在一起,他捅了捅陈皓低声地说:“你怎么不说话?毛泽东一心想上山当山大王了!我们投奔黄埔军校,参加铁军是来革命的,可不是当土匪的。”
陈皓摇了摇头说:“毛泽东是中央的特派员,余师长都没有明确反对,我怎么好说话?还是等明天看士兵们怎么选择吧。”
会议结束后,毛泽东和宛舒平、陈士榘走出“协盛和”杂货店门,在村里转了转。
村里各家茅棚里、禾塘里、屋檐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工农革命军士兵,大家对整编的事议论纷纷,但见了毛泽东又都缄口不语。
毛泽东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然后对宛舒平说:“有人对部队改编决定有意见,大家争论得很厉害,这是很正常的嘛,明天我们把改编决定交给士兵大会审议。”
宛舒平说:“毛委员,你放心吧!我们回去向士兵们讲清楚这次改编的会议精神,其目的就是要使我们的军队成为一支真正的人民的军队。”
陈士榘说:“对,你就放心吧!士兵们都会跟你走的。”
第二天,在三湾村枫树下的大草坪上,近千名工农革命军士兵呈扇形,围站在石阶前。
毛泽东、余师长、宛舒平、陈皓等人,站在大院屋门前坪的石阶上。
毛泽东左手叉着腰,挥动着右手在向士兵们讲话:“部队改编的三项决定,大家应该都听清楚了,改编后的部队将是一支共产党自己掌握的人民军队。同志们!敌人现在只是在我们后面放冷枪,没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娘生的,敌人有两只脚,我们也有两只脚。贺龙在家乡两把菜刀起家,现在当军长了,我们有近千人还怕什么?大家都是起义暴动出来了,我们都可以以一当十,以十当百,有什么可怕的?没有挫折和失败,革命是不会成功的!”
“啪啪啪——”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毛泽东挥起双手,等全场安静后继续说:“我们干革命,一不图升官,二不图发财,三不图养家糊口,只图天下劳苦大众得解放。此行前去,山高水长,任重道远。人各有志,不能勉强。这次改编的原则‘愿留则留,愿走则走’,愿意干的随部队上井冈山,不愿干要回家的可以走,发给路费,但枪不能带走……有愿意跟我走的,请站到左边来,我热烈欢迎;有愿意回家的,请站到右边去,我热烈欢送!”
毛泽东话未说完,宛舒平举起手第一个表态说:“愿随毛委员上井冈山!”
陈士榘带领一批士兵涌到台阶前,举起手中枪高呼:“跟着毛委员打天下,坚决革命到底!”
这边的声音刚落,宛舒平便振臂高呼起来:“跟着毛委员打天下,坚决革命到底!”
顿时,全场响起一片呼喊声:“跟着毛委员打天下,坚决革命到底!”
呼喊声响过一遍又一遍,坪场里一些犹豫不决的士兵,最后也举起了枪一起高呼,最后所有的士兵都举起了枪齐声高呼:“跟着毛委员打天下,坚决革命到底!”
台阶上,余师长举起了手,陈皓和徐伟对视了一眼后,也举起了手和士兵们一起高呼:“跟着毛委员打天下,坚决革命到底!”
一时间,坪里的喊声响成了一片。
19
茶陵游击队在谭玉林和尹宁明的带领下急急地往浏阳方向赶去,可刚走出潭湾山区,就遭到了罗修和刘昆山的袭击,一百多号游击队员,就剩下了十几个人。不久传过来一个更坏的消息,秋收起义失败了,总指挥卢德铭牺牲了,毛委员和剩下的躲到了大山里。
谭震林收拢被打散的队员,又把大家带回潭湾根据地。
大伙垂头丧气,一个个没精打采。
大牛、二愣子等十余名游击队员,懒散地坐在草丛中。
满伢子忿忿地将含在嘴里的草根呸在地上,说:“现在该怎么办?一百多号游击队员,就剩下了我们十几个,听说秋收起义的总指挥卢……卢什么?”
大牛说:“卢德铭。”
满伢子说:“就是嘛,连卢德铭总指挥长也牺牲了,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谭震林伸出手指在满伢子额头上一戳,说:“你这是什么话?还有毛委员在啊!”
二愣子接过话,说:“对啊,还有毛委员啊!”
十几名游击队员听到“毛委员”,一下子都围了过来,问:“毛委员在哪里?”
大牛说:“毛委员正带着工农革命军往山里转移呢,很快就会到我们茶陵……”
满伢子连忙着问:“毛委员有什么指示?”
大牛摸摸后脑勺,说:“这个我也不知道,等陈绍冬回来就知道了。”
“陈绍冬……”大伙不解地问。
“对,他现在跟毛委员在一起……”谭震林点了点头,“秋收起义,他在株洲领导农军暴动。这会正往我们茶陵赶呢……”
满伢子拍着手,跳了起来说:“那太好了,他回来我们就不怕了。”
谭震林说:“对,我们是有希望……因为毛委员在,我们就有主心骨!”
满伢子默默地点点头。
全体游击队员大声地喊了起来:“对,有毛委员在,我们就有希望!”
谭震林摊开一张地图,对大家说:“罗修这次围剿,来势很凶。这家伙在国民党军队的支持下,伙同安仁、酃县的挨户团,再次进山封锁包围,企图困死我茶陵游击队。我们决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现在决定临时分兵,将游击队分成一、九两个分队……”
尹宁明接过话,指点着地图说:“一分队由谭震林队长率领在山区与敌人周旋,九分队由我带领从东突围,然后转向清水、潞水,与刘青云、颜子华农民自卫军配合,队伍壮大后,再回山接应一分队突围……”
谭震林说:“大家都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吗?”
在场的人齐声回答:“明白了!”
谭玉林说:“我们一定要在茶陵地区竖起武装斗争的旗帜,打击国民党反动派和土豪劣绅的嚣张气焰!”
尹宁明带领九分队突围后,将战士们安置在云阳山鸡公石,自己和袁秋萍化妆成一对大户人家的年轻夫妇,混进了县城,找到徐文元书纸店。
徐建成在印刷车间,指挥一名伙计在刷簿子,一看是尹宁明,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你怎么来了?快说说游击队的情况……”徐建成着急地问。
尹宁明说:“我带领一部分人已经突围出来了,谭震林带领的第一小队,还在潭湾山区坚持……我们站稳脚跟后,立即想办法把他们接出来。”
那位伙计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小心地关上,给他们放哨去了。
徐建成默默地点了点头说:“这样就好。”
尹宁明继续说:“还有,你告诉大家,不要轻信敌人的谣言,秋收起义并没有失败。毛委员正领着工农革命军转移进山。城里的工会恢复工作要继续秘密进行,做好一切准备等候时机……”
徐建成说:“有你这句话,我就吃了定心丸了。这会谣言四起,一会说游击队打光……一会又说秋收起义失败了……搞得人心惶惶……”
尹宁明说:“我进城就是给你传递情报,安定人心。放心吧,革命一定会成功的!”
徐建成握紧拳头向尹宁明示意:“对,我相信,一定会成功!”
传递完消息后,尹宁明又带着袁秋萍悄悄地出了城,回到了云阳山鸡公石。
此时此刻,陈绍冬正在攸县通往茶陵的路上,急急地行走着。
暴动时,陈绍冬在株洲和醴陵带领农民打了好几个胜仗,占了好几个镇公所。由于敌强我弱,起义的主力军被打散,不得不向罗霄山脉退却,陈绍冬孤掌难鸣,被敌人包围了。他带领一班勇士,奋力杀出重围,勇士们全都战死了,陈绍冬滚进一条山沟,捡了条性命。
夜色苍茫,远处的大山像一张张黑色的剪影,不停地在眼前跳来跳去。陈绍冬忍着巨大的伤痛,逃到一悬崖峭壁,抓住一根葛藤往山谷里一缩,终于逃离了虎口。他在山谷里躲了一夜,等到完全证实敌人走远了,才从山谷里走了出来。为了不被发现,他白天藏在树丛中,夜晚光着背继续赶路。伤口感染了,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有时不得不在杂草丛中爬行,就这样一路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一路上,他走呀,爬呀,渴了在路边的沟里喝口水,饿了吃把草……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家,回茶陵,把茶陵的革命力量团结起来,和敌人血战到底……
一天,陈绍冬实在口渴,便走到江边饮水,被一位逃难的亲戚发现。那位亲戚吓了一跳,赶紧把陈绍冬拉到一边,焦急地问:“你怎么回来了?政府已发出缉拿你的命令,现在到处贴满了告示,你回去就是送死啊!”陈绍冬摇了摇头,可他没有办法,只有继续往回走。几日后,他又走到茶陵、攸县两县交界的虎踞镇,遇到了他的姐夫。
姐夫见了陈绍冬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姐夫,究竟出了什么事?”陈绍冬迫不及待地问。
姐夫便将大革命失败后,亲人遭受迫害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些强盗豺狼,不仅将我们家的土地没收了,把我们家的房子烧毁了,还杀害了我们不少亲人。妹妹和你那没圆房的童养媳都被他们杀了。他们还把两位老人抓住关进监狱。”
“爹娘呢?他们没事吧?”陈绍冬着急地问。
“后来,那帮家伙又把两老放了,目的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们派人悄悄地跟踪监视两位老人,千方百计打听你的下落。两位老人横下一条心,宁肯自己死,也决不让反动派找到自己的儿子。他们到处流浪,以讨饭为生。” 姐夫说到这里,哽咽着,“这帮家伙,见此计不行,便又生了一计,把魔掌伸向了你姐姐。”
陈绍冬喊了起来:“他们没把姐姐怎么样吧?”
姐夫摇了摇头,抺了把眼泪,说:“你姐姐是个烈性女子,她担心你去救她而落入虎口,在狱中用剪刀剪开喉咙气管。狱卒以为她已死了,就将她扔到荒郊野外,因她剪的不是一条致命的血管,才捡了一条命。”
“这些仇将来一定要报!”陈绍冬把拳头攥了起来,喊了一句。他安慰了姐夫几句,继续往回赶。刚走到平水便听到谭震林和尹宁明到处吊羊惩治豪绅的消息。
陈绍冬回到茶陵后,四处转悠,可就是找不到游击队的踪影。
一天,他听说,有人在云阳镇吊羊。连忙赶了过去,走到鸡公石时,天黑了,在山上的庙里歇了一夜。在庙里,他遇到了替李七爷来庙里添油的满伢子。
满伢子一见陈绍冬就搂着他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绍冬哥,你回来了就好!我快憋死了………前些日子轰轰烈烈,我们这些娃子,都能扛着红缨枪站岗,揪了土豪劣绅游乡……忽然间,农会说散就散了,这还不打紧,原先分到的浮财也大都退给了豪绅。土豪劣绅们重发淫威,到处杀人。农会的骨干,死的死,逃的逃……这会好了点,成立了游击队,四处吊羊,总算替穷人出了口气。可是一会聚一会散,什么时候才能打下县城,救出李炳荣和罗民扬书记他们……”
“什么,李炳荣和罗民扬书记被捕了……”陈绍冬连忙问。
“嗯。”满伢子点头,便将李汉良叛变,赵寒冰、黑牛牺牲,以及成立游击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你知道游击队在哪吗?”陈绍冬问。
“不知道……尹宁明带领大伙从潭湾突围出来后,让我在这等他们,他们去接谭震林队长的第一小队啦……”满伢子说。
陈绍冬说:“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满伢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七爷可能知道,我带你去找他吧。”
“好!”陈绍冬点了点头。
满伢子带着陈绍冬来到李七爷的茅屋。
李七爷对陈绍冬说:“你回来就好,他们天天念叨你。游击队现在很难,天天到处东躲西藏,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不过,我知道一个联系点。这样吧,明天我让我满伢子带你去找我徒弟,找到他就能找到谭震林、尹宁明他们……”
第二天,早饭过后,满伢子就带着陈绍冬找到了李七爷的徒弟。那徒弟带着陈绍冬直奔浣溪梅林坑,结果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真把游击队给找着了。
负责联络的是一位老婆婆,叫刘秀珍。这位深明大义的革命老妈妈,在儿子们的教育和影响下,也不知不觉地走上了革命道路。如今在革命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她依然毫不退缩,毅然挺身而出担任党的地下联络工作。
亲人相见,分外激动。谭震林和尹宁明带着谭玉林走了进来,大伙兴奋地拥抱在一起。
陈绍冬紧紧地抓住谭玉林的手:“你就是特委书记谭玉林同志吧!我终于找到你,找到党,找到组织了……”
谭震林对陈绍冬说:“你回来了就好,革命的力量就加强了……你学过军事,又有实战经验,游击队的大梁还是你来挑吧……”
“那你……”尹宁明问了一句。
“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谭震林说。
谭玉林说:“你回城里也好……一方面秘密发动群众,把工人运动再搞起来;一面建个秘密联络站,把城里的消息传出来……另外设法打探到李炳荣同志的消息,争取早日把他救出来。”
“李汉良这条疯狗,我一定要宰了他!”陈绍冬愤怒地喊道。
谭玉林宣布了茶陵支委的重新分工:陈绍冬任茶陵游击队队长,尹宁明任县农会委员长,谭震林为总工会主席,袁秋萍为妇女联合会主席、兼学生联合会会长。
尹宁明向陈绍冬介绍说:“目前我们茶陵、酃县、安仁几个县都归湘东特委管辖,上级派了谭玉林同志到我们这里担任特委书记。我们已经有了一支自己的武装——茶陵游击队。这支队伍最多时有一百多人,前段去浏阳配合毛委员秋收起义,中了罗修的埋伏,损失一些人……现在只四五十个人,二十多支枪,对付国民党正规军不行,打个挨户团还是绰绰有余。你来了,我们就如虎添翼。”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屋子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大婶,你不知道,陈绍冬同志是我们茶陵一宝。”尹宁明指着陈绍冬对刘秀珍说,“他会武功,枪法好,又有指挥才能,我们去年就是冲着这才把他送到武汉去学习的……当时,我们县送去了五个人,可就他一个人考取了,其他都回来了……如今又有南昌起义和秋收暴动的实战经验,他一个人就可以抵一个排,一个连,一个营……陈绍冬同志在你家养伤,你得好好照顾,把他的伤治好了,让他早日带兵打仗,这可是对革命的大贡献呀……”
“你呀你,你就吹吧。”陈绍冬摇了摇头,笑得伤口都发麻了,然后对刘秀珍说,“你别听他瞎说,我哪有这么神乎!”
刘秀珍也笑着说:“你们就放心吧,我保证把这位同志养得胖胖的,壮壮的,让他日后多杀几个恶魔,给死去的亲人报仇!”
陈绍冬这天晚上,睡了这些天的第一个踏实觉。
第二天清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陈绍冬惊醒了。他赶紧爬起来,跛着脚,挪到大门口,只见坪里站了一大帮人。
陈绍冬走过去问:“出了什么事?”
尹宁明说:“出事了。昨天特委在潭湾的一个山坳里召集茶陵、攸县、酃县、安仁四县的负责同志开会。没想到李汉良带着挨户团把这山坳围住了。同志们拼着命杀出了一条血路,才逃出来……”
“谭玉林同志呢?”陈绍冬急切地问。
尹宁明说:“特委书记只负了点轻伤,逃了出来。”
陈绍冬说:“那这里也不安全了……”
尹宁明说:“是的,这里也暴露了,我们要赶快转移。你们安排一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把陈绍冬同志藏起来,我们再也不能有什么闪失了。”
陈绍冬站了出来说:“不!我得跟你们走,我再也不离开组织了……”
尹宁明说:“那你的伤?”
陈绍冬说:“没问题,几百里我都走过来了。我能跟上队伍!”
尹宁明点了点头,一挥手说:“出发!”
刘秀珍目送亲人们消失在崇山峻岭中,才回到屋子里将将陈绍冬换洗的血衣藏了起来,让一切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一天,谭玉林召集陈绍冬、尹宁明、大牛、二愣子几个骨干开会,讨论如何搞枪来发展壮大这支队伍。
陈绍冬说:“我们应该寻找机会,干掉小股敌人,夺取他们的枪支来武装我们自己。”
尹宁明说:“我们应该动起来,四处转转,把那些散了的农会骨干再收拢起来……说不定,过去的农民自卫队队员手里还藏有枪,我们把这些人找到了,人也有了,枪也有了。”
谭玉林点了点头说:“嗯,这是个好主意。”
陈绍冬说:“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枪……”
“什么地方?”大家的兴趣一下子吊了起来。
“官陂自卫队有20 支枪……”陈绍冬说。
谭玉林问了一句:“不是说,前些日子被反动派搜走了吗?”
“没有。”陈绍冬摇了摇头,“我听船工们说过,反动派确实到过官陂,也抓过人,杀过人……那些蠢宝随便抓住一个农民,问:‘枪呢,藏在哪里?’人家当然不知道,说不知道,就被杀了。于是,又抓住一个,说:‘到底有没有枪,不说就把你也杀了!’这时,人群中的一位长者站了出来说:‘哪有你们这样杀人的,官陂实在没有枪!你们就是把这里的人全部杀了,也找不出枪来的。’那班蠢宝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便打道回府了。”
谭玉林说:“这么说,官陂的枪支还在?”
陈绍冬说:“应该还在……官陂的农会骨干也是损失比较小的,我潜回去摸摸情况,设法找到这批枪。”
谭玉林说:“不行,你才从虎口里逃出来,再回去太危险了。我们派其他同志去……”
陈绍冬说:“还是我去合适,其他人不了解情况,反而更危险……放心吧,我会有办法的,保证把这批枪弄回来。”
当天夜里,陈绍冬就悄悄地潜了回来,找到在官陂的老庚,与以前的农会骨干秘密接上了头,偷偷地把那批枪取了出来。那几个农会骨干,见留在村里也是凶多吉少,便趁着送枪之机,参加了游击队。
有了这20 支枪,游击队兵强马壮,声威大振。他们频频活跃于茶陵、安仁、酃县三县交界的潭湾山区,“吊羊”,打土豪,遇到小股反动武装就干净地吃掉,碰到强敌就躲藏起来。敌人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不知不觉,冬天到了,大雪纷飞,寒风刺骨。陈绍冬率领茶陵游击队来到洣水河边,准备到对岸去偷袭挨户团。可船在对岸,正不知如何是好,给游击队带路的大牛将衣服一脱,冒着刺骨的寒风悄悄地下了水,游到对岸,把船摇了过来。
游击队出奇制胜,打了个漂亮仗。临别时,大牛对陈绍冬说:“你能不能给我一支枪,只要有枪,就可以把大家动员起来,跟敌人干!”
陈绍冬说:“不行,游击队的枪也不多,不能分散了。你们要枪必须从敌人手里去夺!”
从此,大牛日也想,夜也想,思量着怎么夺枪。
几天后,村子里突然响起了炒豆子般的枪声,大牛走出屋一看,只见三个被打散了的挨户团,拖着枪正向村子这边跑来。
大牛立即叫了几个经常凑在一起的年轻农民,如此这般布置了一番。
大家点点头,分散隐藏起来。
不一会,三个团丁在村子里出现了。
大牛一声令下,大家蜂拥而上,一阵闷棍,把那几个家伙打昏在地,夺了枪,转眼就没了踪影。
大家就用缴获的这几支枪,在云阳山拉起了一支十几人的队伍,打土豪,分田地,搞得热火朝天。
罗修得到消息后,让刘彪带着一个连的保安团,协同刘昆山的挨户团,一共两百多人,准备向云阳镇进剿。
大牛得到消息后,先派人把上下游的船只凿穿,然后发动群众把鞭炮铺里的鞭炮全搬了出来,放在油桶里放,自己带了另外两名有枪的游击队战士,守住河边渡口的狭口,严阵以待。
敌人只听见对岸噼里啪啦的响,根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条枪;加上船大部分坏了,只能用一条船渡江,有再多的兵力也展不开,使不上劲。
大牛和另外两个战士,则躲在暗处,用心瞄准,挨个给敌人点名。
敌人攻了一阵,见占不了多少便宜,带着几具尸体,撤了。
事后,大牛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回是险胜,假若敌人知道自己就这几杆枪,后果不堪设想。看来,得赶快搞几支枪。他很快从自己的亲戚德叔那里得知,下游的官陂正准备扩充民团,便设计出一个“捉拿农民”的连环计。先将十几个苦大仇深的农民“绑架”过来,再对他们进行阶级教育,唤醒他们起来斗争,然后让他们假装逃跑,回到村中,取得豪绅们的信任。然后,再想办法拖枪逃跑,与游击队里应外合,消灭这支刚组建的反动民团武装。
这一招果然灵验,大牛于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在官陂“捉拿”了十个农民,开导了一个晚上,又都放了回去。
回到官陂后,这些人逢人就说他们如何趁土匪不注意,用石头砸死哨兵,跑了回来。为了让人信以为真,大牛故意让他们拖了一枝打不响的烂枪来佐证。
官陂的豪绅周蓝勇还真的上了当,心想有这等与匪徒势不两立的村民,何愁匪事不灭,便将这十个人全部招募到民团里来。然后,将此事向上峰汇报,借以邀功请赏。昏庸的上峰还真的给了他不少赏金。周蓝勇大喜,连忙设宴款待这十位壮士。
酒醉饭饱之际,大牛带领的游击队突然出现在周蓝勇面前,这家伙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乖乖地当了俘虏,好不容易筹措的枪支全送给了大牛他们,真正当了一回运输大队长。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些个从土匪窝里死里逃生出来的村民,摇身一变真的成了 “土匪”……
一天,陈绍冬接到上级的命令,说叛徒李汉良窜到了云阳镇,正在秘密打听党的组织,要游击队想方设法除掉这个祸害。
陈绍冬当即找到大牛商量说:“李汉良,这家伙已经恶贯满盈了,他的双手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罗民扬和李炳荣,就是被这个恶棍害的,这回我决不能放过他……”
大牛说:“我看这样吧,你先不出面,以免被他认出来,打草惊蛇。由我带几个人先在圩上侦察一番,再制订一个方案,一定要万无一失!”
“好!就按你说的办!”陈绍冬点了点头。
这天,大牛约了几个兄弟,在云阳镇圩上的一家饭馆喝酒。突然,一个收屠宰税的人也来到旁边的桌子边坐下,点了几个菜后,把大牛几个也请了过去,一起陪他喝。喝到半醉的时候,此人便愤世疾俗,大肆抨击国民党政府当局腐败无能,最后竟偷偷地向大牛打听附近一带有没有共产党活动,说他就佩服共产党,找到了一定加入,要推翻这个万恶的旧世界。大牛悄悄地向旁边的兄弟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即起身以解小便为由离开了饭馆,找到了藏在暗处的陈绍冬。陈绍冬赶到饭馆,暗中观察了一阵,果真是这个可耻的叛徒。
一场智惩叛徒的好戏很快就设计好了。当天晚上,大牛和那几个兄弟,把李汉良约了出来,到镇上打牌。牌桌上,李汉良得意忘形,以为鱼儿上钩了,孰不知阎王爷正拿着勾魂簿在勾自己的名字。牌局散场后,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口袋里装赢来的钱。刚出门不远,“砰”一声枪响,吓得连忙大喊:“有土匪!快抓土匪呀!”撒开腿就往山里跑。
陈绍冬带领游击队战士,早已埋伏在这里。大家一拥而上,把这个叛徒逮着了。
“李汉良,你还认识我吗?”陈绍冬拿着枪指着这家伙的脑袋。
“绍冬兄弟,饶命!”李汉良双膝一软,“噗”的一声跪倒在地上,脑袋捣葱般地叩个不停。
“哈哈哈,”陈绍冬放声大笑,“你这时却想求饶,你带着敌人抓捕我们的同志时,为什么不这样想?”
“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我不这样他们就要杀了我,杀了我全家。求求你放过我吧!”李汉良哭泣着。
“我能放过你,那些死在你枪口下的烈士们的英灵会放过你吗?”陈绍冬打开了枪机保险,大声说,“我代表人民,对你这个可耻的狗叛徒,执行死刑!”
突然,枪声大作。刘彪带着一队保安团杀了过来。
陈绍冬见敌人太多,赶紧带领大家往山里撤。
李汉良吓了个半死,躲在家里半个月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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