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红色政权》 ▎第五章 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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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政权》
作者:谢建军 陈小平
第五章 星火
内容简介:湖南省委听了袁秋萍的汇报,非常重视茶陵的革命,任命谭玉林为茶陵特委书记,领导湘东六县的革命运动。国民党十三军宋副官带领一个团进驻茶陵,和罗修一道,疯狂地进剿鸡公石。茶陵县委中出了叛徒,敌人掌握了特委书记与茶陵县委接头的地点。为了掩护特委书记安全转移,罗民扬和李炳荣故意暴露自己,被捕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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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你们顺利归队!”郭亮听了袁秋萍的叙述,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你们这次是有惊无险……好,说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袁秋萍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皮,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能有什么打算,就是我有打算……他也不让我有打算……”
“对不起,我忘记你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你能拖着这么重的身子骨闹革命,实属不易……你知道吗?在长沙读书的茶陵学子,没有哪一个不崇拜你的……一说起茶陵女子学校的校长,都伸出了这个……”郭亮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
袁秋萍的脸红了,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神,我只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
马雪梅告诉郭亮,说:“袁秋萍准备到浏阳去生孩子,也顺便躲过这阵风头。”
郭亮点了点头:“这样最好,革命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再说,革命咱也得后继有人呀!”说着,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可谁也料想不到,袁秋萍在回长沙的船上,夜里受了风寒,第二天就大病了一场,一连几天长时间高烧,卧床不起,肚子里的小生命还没出生,就胎死腹中。袁秋萍病了,卧床静养五天,病刚好,就找到省委要求重新分配工作。
中共湖南省委重新组建后,非常关注湘东地区的局势,于7 月23 日,批准成立湘东特委,由谭玉林任书记,统一领导茶陵、攸县、安仁、酃县的对敌斗争。而且让李汉良先回茶陵通个气,做好接应特委书记的准备。谭玉林,湘潭韶山人,对湘东所属的四县不太熟悉。袁秋萍赶到省委时,郭亮正在向谭玉林介绍情况。
郭亮说:“湘东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历代是兵家必争之地,有楚头吴尾之称。这四县关键是茶陵,攸县的反动势力太强,安仁和酃县又太偏僻……茶陵的基础好,经营好了可以带动其他三县……”
袁秋萍走到门口,站住了,大声喊道:“报告!”
郭亮说:“进来!”
袁秋萍走了进去。
“孩子真的没了……”郭亮关切地问。
袁秋萍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就释然,说:“没什么,这样很好,我又能回到革命阵营中来!”
郭亮安慰她说:“你能这样想就好。放心吧,孩子会有的,革命迟早会成功!”
“嗯。”袁秋萍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靥。
郭亮对谭玉林说:“这是茶陵女界联合会的会长袁秋萍同志,罗民扬同志的爱人。”
谭玉林走过去,紧紧地抓住袁秋萍的手说:“很高兴认识你,快给我说说茶陵的情况……”
袁秋萍说:“我最近遇到了几个从茶陵来的老乡……听他们说,罗修虽然在茶陵杀了不少人,但特支还在,李炳荣、老罗他们还都安全。据说他们还有一支100 人的农军,在把集关用松树炮轰击过罗修的部队……”
“那就好,那就好!”谭玉林点了点头,然后问郭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郭亮望着袁秋萍说:“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袁秋萍说:“没事,我能行!”
郭亮说:“那你们今夜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当即简单打理了一下行装,来到火车站,卖了两张到醴陵的火车票。来到醴陵后,在醴陵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顾了一辆马车,就往茶陵赶。过了攸县,袁秋萍下了车,从小路直往鸡公石,去联系老扬和李炳荣他们。谭玉林则来到县城,以木材商的身份在聚贤酒楼开了间房,住了下来。可几天过去了,袁秋萍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一点消息。谭玉林像热锅里蚂蚁,在茶陵城瞎转。
这天中午,谭玉林在酒楼用餐,远远看见一个警察和挨户团的小头目走进了酒楼,悄悄地端着饭碗靠了过去,挑个靠近他们的桌子坐下。
两个家伙一进门,就吆三喝四。
店主拣好的送了过去,笑脸相迎说:“两位老总,慢用!”
“他娘的,这共匪和暴徒怎么像韮菜一样,割一茬,长一茬……二十三都的暴徒灭了,西乡湖口浣溪又闹腾起来了……”挨户团小队长一边喝酒,一边发着牢骚。
“据说尧水的尹家两兄弟,也闹得蛮凶?”警察悄悄地问了一句。
“可不!他们以百丈潭为据点,四处吊羊。”小队长摇了摇头,显得无可奈何,“罗司令和何师长都派兵剿过,都无功而返。”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这些家伙是群猴精,你人少,他就和你搞,你人多,他就茅草里躲。而且专捡软的捏……”
警察不解地问:“这话什么意思?”
小队长说:“明摆着嘛!何师长的正规军他们不敢碰,罗司令部队他们也不惹,就专门找我们挨户团的麻烦。”
警察说:“那当然,谁愿意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小队长说:“兄弟们吃够了他们的苦头,在挨户团流行这样两句话……”
“什么话?”
“不怕炮子爆脑壳,就怕梭镖梭屁股。”
“那些穷鬼没有几杆枪,用的都是鸟铳和梭镖,而且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正在这时,一个团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报告队长……大队长叫你赶快到团部去集合……”
小队长没好气地瞪了团丁一眼,说:“什么事这样急,你家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团丁说:“东岭、西岭发现共匪暴徒,县长命令挨户团立即去捉拿。”
“娘的,喝口酒,也不安心。”小队长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不情愿地跟着团丁走出了酒楼。
谭玉林当即离开了酒楼,赶到枣市东岭、西岭,李炳荣他们打了一家土豪,把浮财分给了穷苦农民,悄悄地撤走了。
前后脚的工夫,挨户团也杀气腾腾地开了过来,当然也扑了个空。
谭玉林回到城里已经是半夜了,源盛和书纸店杂屋还亮着灯,便悄悄地摸了进去。
进门后一具醒目的棺材,棺材后一堵用木板挡出的一道墙,墙后一张小桌,一张小床,两张小木板凳。小桌上昏暗的煤油灯光,照亮了坐在桌旁的两张男人的脸。其中一个胳膊上吊着绷带,不用说这便受了伤的谭震林,另一个则是一直照顾他的老板徐建成。
“听说,今天又有国民党兵进城?”谭震林问。
徐建成回答说:“是的,今天进城的是国民党13军的部队。”
谭震林沉思着没出声。
徐建成悄悄地说:“黑牛说,他们的挨户团接到命令,明天要随保安团和13军部队进山剿匪。”
谭震林说:“问过黑牛他们是要去哪里吗?”
徐建成说:“问过,黑牛说好像是平水鸡公石。”
谭震林说:“力量悬殊太大了,这仗无法打,但愿支委已经转移进山了。”
谭玉林一步一步靠了过来。
徐建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说:“好像有人进来啦!”
谭震林赶紧操起一把扳手,严阵以待。
谭玉林站住了,故意掀动几根木棍,学了声猫叫。
“原来是只猫。”徐建成不好意思地笑了。
谭震林说:“我的伤好得差不了。我明天就出城,免得在这担心受怕。“
徐建成摇了摇头说:“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出城!”
谭震林说:“可总不能坐以待毙呀!”
徐建成说:“放心吧,我会给想办法。”
谭玉林没听清屋里的人在说什么,怕被发现,悄悄地退了出来。
谭玉林刚离开不久,黑牛就摸进了这间杂屋。
谭震林问:“敌人真的要进攻鸡公石?”
黑牛点了点头。
“这可怎么办,支委不能再有闪失啦……”谭震林着急起来。
“你就放心吧,我早就消息传递给了他们,估计他们早就撤到大山里去了。”黑牛安慰谭震林说。
谭震林说:“可保安团已经封山半个月了,支委和李炳荣的农民自卫军处境一定十分困难。黑牛,能不能想办法送些粮食和盐进山去?”
黑牛说:“两天后,我们支队换岗,应该没有问题。”
谭震林望了眼徐建成。
徐建成立即说:“货,我来准备,你只管想法子弄进山。”
黑牛站起身,说:“我得走了,时间长了,怕引起他们怀疑!”
谭震林站起,伸手按在黑牛肩上,关切地说:“小心点,注意安全,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和小组人员。”
黑牛点点头,转身离去。
如此同时,鸡公石山村的茅屋里屋,支委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李炳荣、李汉良、尹宁明、袁秋萍等七、八人,围在小桌旁坐着,面色严肃地看着正在说话的罗民扬。
罗民扬说:“6月24日,中共中央已经决定派毛委员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组成新的省委……要求我们保存好实力,准备与敌人作长期斗争,反动派来攻,我们能抵抗就抵抗,不能抵抗就带着自卫军进山里去……”
李炳荣说:“毛委员这些话说到我们心坎里了。”
尹宁明说:“要是这些文件能早一点传达下来就好了。”
李汉良说:“我提个意见,凭资格、凭能力、凭表现,为什么李炳荣能入军事委员会,我却不能?”
尹宁明说:“你还有意见?由于你的坚持与固执,鸡公石一仗,我们就损失了近两百名农民自卫军兄弟。”
李汉良说:“打仗就会死人,革命就会有牺牲!保安团已经封山了,我们还要退,只能退到死路上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死里求生……好,不说了,说说我们怎样才能生存活下去吧!”
袁秋萍问:“有什么办法?”
李汉良说:“讲和啊。”
袁秋萍瞪圆了眼,惊讶地说:“与罗修讲和?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李汉良说:“与罗修这种地痞恶棍是没得讲的,但是可以和国民党讲啊,毕竟国民党中的反动派是少数嘛。”
李炳荣说:“你一会左,一会右,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李汉良说:“管他左和右,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正在争论,外面突然响起了“呯!呯!”两声枪响,紧接着一阵锣声和呐喊声:“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李炳荣对罗民扬说:“我带几个战士掩护,你带领支委和群众立即向山里转移。”
罗民扬挥了手说:“撤!”
李汉良犹豫了一下,跟着罗民扬和袁秋萍向前跑去。
外面想起了激烈的枪声,保安团士兵在国民党部队几挺轻机枪的火力掩护下,正向茅屋坪院进攻。
李炳荣带着十几名农民自卫军,依仗着院墙和院门前设置的障碍,向进攻的敌人射击。
集密的轻机枪子弹,多名农民自卫军中弹身亡。
鸡公石背后的山坡上,罗修和宋副官并肩站着,两旁侍立着身着军服的警卫和保安团亲兵。
宋副官举着望远镜,在观看着前方战事。
“司令!司令——”刘彪提着驳壳枪跑上山坡,来到罗修面前,激动地说:“报告司令,攻进去了!攻……攻进去了!”
罗修白了刘彪一眼说:“不知道有长官在这里吗?一点规矩也不懂,应该先向长官报告!”
刘彪转身面向宋副官说:“报告宋副官……部队攻占了鸡公石……”
宋副官摆了摆右手,左手仍然举着望远镜,说:“不用报告,我都看见了。”
望远镜镜头中,保安团士兵涌进坪院大门,伤亡惨重的农民自卫军四散奔逃……
宋副官垂下手中的望远镜,把脸转向罗修说:“罗司令,现在就看你们的了。”
“好!”罗修挺起了胸膛,面对刘彪大声地喊道,“刘彪!”
“在!”刘彪应道。
罗修下达了命令:“传我命令,抓到工运、农会分子,通匪的暴徒,一律就地正法!命令刘昆山的挨户团和团防局,随后进村搜捕共产党分子,告诉他们,不把共产党斩尽杀绝,我们就无法在茶陵站住脚跟!”
“是,遵命!”刘彪“啪”地敬了一个礼,带着士兵冲进村里。
农民自卫军抵挡不住,蜂涌地往大山地撤。
敌人冲进村子,开始血腥屠杀……
李炳荣带领剩下的几个农民自卫军战士,拚命地奔跑,好不容易才逃过敌人的追杀,回到队伍中。
大家终于喘了口气,十几名农民自卫军散坐在杂草丛中。
赵寒冰和满伢子给躺靠在大树上的农民自卫军伤员换药。
满伢子悄声问赵寒冰:“我们怎么办?”
赵寒冰说:“我哪里知道?”
被打散的农民自卫军全部聚集在树木里,望着李炳荣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炳荣走了过来,挥起手,坚定地说:“按照支委的原定计划,撤退到潭湾山区去打游击。”
大家兴奋地喊了起来:“好,立即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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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湾山区,曙光初照。
赵寒冰光着膀子,领着十几个农民自卫军,满头大汗地砍伐着松树。
满伢子跑到赵寒冰身旁,递给他一条毛巾说:“我们的房子已经盖好了,还砍这么多松树干什么?”
赵寒冰一边用毛巾擦着汗水,一边回答:“打保安团。”
满伢子用手摸着砍伐下来的松树说:“这怎么打?”
赵寒冰将毛巾还给满伢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你蠢,你还真蠢!这是在制造松树炮。”
满伢子说:“松树炮?”
满伢子惊奇的眼光转向山间茅棚,那块空旷的草地上,搁着一大片砍伐下来的松树,五、六个山里猎户打扮的人,在松树旁忙碌着。不远处,搁置着一尊破旧的松树炮,李炳荣和猎户李七爷并肩站在松树炮旁。
李炳荣指着李七爷手中发黄的图纸说:“凭这张图纸,你真能造出松树炮?”
李七爷拍拍身旁破旧的松树炮说:“这炮就是七爷我造出来的,要是七爷我不会造炮,我怎么敢让你叫手下砍松树?”
李炳荣说:“有七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打保安团,还少不了这些炮呢。”
李七爷说:“放心吧!当年我在义和团就用松树炮打过洋鬼子……”
一名农民自卫军跑来,在李炳荣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七爷,这造炮的任务就交给您了!”李炳荣说完,急匆匆地跟着农民自卫军走了。
走了一会,来到一块石岩边,黑牛从旁边的石洞里钻了出来。
李炳荣说:“东西运来了?”
黑牛点了点头,朝洞里指了指。
李炳荣紧紧抓住黑牛的手,说:“黑牛,替我谢谢谭震林,这些粮食和盐对我们自卫军来说,真是雪里送炭啊!我们已经吃了两天野草稀饭了,支委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冒险下山去干一票呢。”
黑牛说:“谭震林让我告诉支委,他正在联络人员想法秘密恢复县城的工会。”
李炳荣兴奋地说:“太好了!告诉他,我们自卫军很快会打回县城的。”
黑牛说:“谭震林最关心的是省委的指示精神,他说如果有什么文件之类的东西,最好能让我带回去给他看看。”
李炳荣说:“袁秋萍同志已经传达省委指示,特委书记到了茶陵,我们得想办法和他取得联系。”
黑牛说:“那好,我回去告诉谭震林同志,然后设法找到特委书记。”
李炳荣说:“你赶紧下山,时间长了怕会引起保安团的怀疑。”
黑牛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李炳荣望着黑牛消失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又回到了造炮的现场。
李七爷指挥着七八人,将一门造好的松树炮推出茅棚。
李炳荣说:“炮造好了?”
李七爷说:“好了。”
李炳荣说:“那试试。”
“好,试试。”李七爷点了点头。
满伢子提来半桶销,赵寒冰全部装进炮筒里,又填了一些碎石瓦片。
李七爷走过来,拨弄着引信说:“可以点火了。”
大伙听说试炮,赶紧围了过来。
李炳荣挥了挥手,说:“大家走开点,小心炸膛!”
李七爷自信地说:“不会的,我又不是第一次造炮……这炮比当年那门炮结实多了,内置了钢管不说,外面还包了双层铁箍,连放十几炮,不成一点问题。”
李炳荣说:“那就好。”
但大家还是有点担心,几个胆小的双手紧紧地捂着了耳朵。
李炳荣点燃香火,对准引信,一阵滋滋蓝光闪过之后,只剩下一缕青烟,最后连烟都没有。
正当大家怀疑这炮不会响的时候,“轰——”地一声巨响,一团脸盆大的火球往前面的树林,扑了过去,“噗”地一声,树枝树叶落下一大片。
“嗬——”草地上一片欢呼声,大家兴奋地搂在一起,跳了起来。
李七爷引领着大伙,来到那片被炮击的树林。
李炳荣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七爷说:“现在装的是石头瓦片,如果装上铁砂,威力会更强一些。”
李炳荣对李七爷说:“你带领匠工们继续造炮,我们进去开个会。”
李七爷挥下手,说:“师傅们,散了吧,各就各位!”
李炳荣和赵寒冰来到刚刚搭建的茅草屋,罗民扬、尹宁明、李汉良、袁秋萍早就在那等他们。
“炮试验成功了?”罗民扬问。
“成功了!”李炳荣兴奋地点了点头。
罗民扬说:“好,我们继续开完在鸡公石没有开完的会议。宁明,你继续把省委的文件读完。”
尹宁明瞟了一眼桌子上搁着一叠文件,顺手从上面取了一份,翻到上次读的地方,读了起来:“省委目前工作计划第三条,要求我们要秘密恢复各级农会,宣传土地革命的意义,提出‘耕者有田地’的口号,也就是说,恢复后的农会要继续斗地主分田地……”
李炳荣、赵寒冰等人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地听着。
尹宁明继续念:“第四条,要求我们要采取多种形式保存工农武装,已经暴露的工人纠察队、农民自卫军可以‘上山学匪’,与敌人长期斗争。”
赵寒冰说:“你们别说,在山里我们还真有优势。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自,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还有炮呢,这很好。这种土炮虽然没有钢炮厉害,放炮时黑烟冲天,敌人并不把它放在眼里,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敌人就会吃到这位黑烟爷爷的苦头!”
屋里迸出了一阵笑声。
大家轻声议论着,气氛十分热烈。
会议结束后,罗民扬把尹宁明单独留下说:“省委已经正式批准建立中共茶陵特委,辖茶陵、攸县、安仁、酃县四个县,任命谭玉林同志为特委书记。人已经到了县城,你回去一趟,设法把他接山里来……”
尹宁明说:“保证完成任务!”
夏日的早晨,洣江河是美丽的,打渔的船儿刚刚归来,正准备把打到的鱼提到集市上去卖。停在码头上的船刚刚升起了炊烟,开始生火做饭。
李炳荣急急地上了船,过了河,急急地往云阳镇方向赶。他的人来到潭湾山区,心却还在鸡公石。他为村里的人担忧,更为尹宁明担心。尹宁明进城与特委书记谭玉林接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正想着,迎面碰上了前去侦察的大牛。
“情况怎么样?”李炳荣问。
“情况很不妙,罗修在鸡公石大开杀戒,连小孩都不放过……”大牛说。
“有尹宁明的消息吗?”李炳荣说。
大牛说:“尹宁明哥被刘昆山抓住了,说今天晚上要开膛破肚。我们赶快想办法救救他。”
“啊!”李炳荣惊叫一声。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罗修和何键来了后,刘昆山从监狱里放了出来,就立即开始报复。他拼凑了几个流氓地痞,组织一个挨户团,到处抓农会骨干。保安团和国民党兵攻克鸡公石后,刘昆山在山里为所欲为。尹宁明出山后,结果被刘昆山的耳目打听到了。尹宁明只好躲在香炉寨的山洞里。刘昆山派了二十几个打手,将尹宁明所在的山洞围住,点燃柴草把尹宁明熏晕了,牢牢地绑住抬了回来……
“这帮狗娘养的……”李炳荣气愤地说。
“怎么办?我们不救我他,他就死定了。刘昆山这条老狗,他说得出就做得出。”大牛眼泪汪汪地望着李炳荣。
“你别急,让我想想办法。”大牛抓了抓后脑勺说,“你去回一趟潭湾,把同志们召集起来,我们去劫法场。”
大牛叹了口气说:“只怕是时间来不及了……”
李炳荣思考了一会,说:“对,我想起来了。我认识洣江河一帮船工,他们个个仗义,平素最看不惯豪绅恃强凌弱。我找他们去想想办法,一定能救出尹宁明。”
“好,我继续去那边打探消息。”大牛微微地点了下头,走了。
云阳镇刘氏宗祠,豪绅们在兴奋地喝酒,庆祝抓住了共党头目尹宁明。
刘昆山大声地叫嚣着:“哼!我早就说过,这帮穷鬼成不了气候……哼,这班家伙竟敢和我斗。今天,我要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就是嘛!世上哪里见过这种事,穷人竟敢斗富人,做孙子的竟敢斗自己的爷爷……”豪绅们也都大声附和着。
刘昆山说:“这些穷光蛋中了邪,没了人伦,今天我帮他们尹家清理门户,开膛破肚,杀了这个孽障!”
“对!杀了这个孽障!”豪绅们大声嚷嚷。
在这群长辈中,有尹宁明的一位远房伯伯,平日里最看不得刘昆山的专横跋扈,也暗地里同情尹宁明的遭遇,便装作上茅房偷偷地溜了出来。然后转到厨房,捡了两支鸡腿,揣了一壶酒,来到看守尹宁明的柴屋,对看守说:“兄弟,你也不容易,别人都在那喝酒,唯独你在这受罪。我在这替你守一会,你找个地方把这酒喝了吧。”
看守见了鸡腿和酒,口水早就流了出来,连忙点头称谢,然后,揣了这些美食,找地方享受去了。
好心人见看守走远了,赶紧解开尹宁明身上的绳子,说:“你赶快走,要是真的等到午时三刻,就没命了,刘昆山他说得出,就做得出!”
尹宁明“噗”的一声跪了下来,给这位好心人叩了三个响头,飞也似的跑了。才跑出几十米,碰见李炳荣带着二十多个船工前来搭救。李炳荣见尹宁明跑了出来,忙问怎么回事。尹宁明将好心人救他一事说了。
李炳荣说:“不好,那位好心人有麻烦了,刘昆山不会放过他的!”
尹宁明说:“这可怎么办?”
李炳荣说:“这样吧,我们既然来了,就弄出点动静来……刘昆山就会以为是我们救的你,而不会怀疑到那位好心人了。”
于是,李炳荣立即安排两个船工把尹宁明送走,自己带着剩余的人冲进祠堂,一阵呐喊,把刚才关押尹宁明的柴屋点着了。一时间,大火就噼哩啪啦地燃烧起来,浓烟滚滚。
豪绅们惊呆了,赶紧叫人去救火,却眼睁睁地看着船工把尹宁明救走了。
刘昆山气急败坏,后来打听到这事是大牛走漏的消息,便对大牛起了杀心。大牛被捕后,遭受了刘昆山的严刑拷打。他咬紧牙关,硬是没吐露半个字。刘昆山无计可施,恼羞成怒,最后决定杀了大牛,给尹宁明顶罪,也为自己挽回一点脸面。消息传到尹宁明父亲那里,这可把老人急坏了。要知道,人家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才惹下这杀身之祸的。自己不出手相救,还是人吗?可又怎么救呢……左思右想,总想不出个好主意,后来,又是那位好心人,帮他出了个主意,找到罗修的一位排长说情。尹宁明的父亲变卖了家里的房产,送给了那位排长,再由那位排长担保,才把大牛救了出来。此时,大牛已经被刘昆山折磨得奄奄一息……
面对敌人的疯狂屠杀,英勇的茶陵人民没有被吓倒,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掩埋好战友们的尸体,擦干身上的血迹,又开始继续战斗……
疾风知劲草,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罗民扬和大家商量了一下,重新分配了工作,由尹宁明担任县农民协会委员长,负责面上的工作;李炳荣联络被打散了的同志,寻找散失在民间的枪支,准备举行暴动……于是他再一次来到鸡公石,在老猎人李七爷的帮助下,找到了隐藏在大山里的农民自卫军。
农军兄弟们见党派人来了,如离了娘的孩子见到了亲人一样,一个个呜呜地哭了起来,用血和泪控诉着敌人的暴行……
满伢子声音哽咽地说:“……这回损失太惨重了,敌人是悄悄摸上来的……许多农会骨干都遇害了,有的人当时还有一口气,本来可以救活,但为了不连累家人,便自己了断了……”
二愣子说:“敌人太残忍了……但我们的同志表现得英勇顽强,一旦落入敌手,都能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许多人被捕后,一直在和敌人斗争,上刑场的那天,还一直唱着革命歌曲……刽子手要开斩,烈士们笑着说:‘我的歌还没有唱完呢……’然后晃了晃脑袋,指着自己的脖子大声地对刽子手说:‘来吧,砍吧,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高呼口号,慷慨赴死……”
李炳荣安慰了大家一阵,说:“大家别哭,同志们的血不会白流的,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对!我们要为他们报仇!”农军战士喊了起来,要冲下山去和敌人血拼。
李炳荣拦住了大家,说:“同志们,这仇一定要报,但敌强我弱,我们现在冲下山去,正中他们的圈套……我们应该避其锋芒,积蓄力量……才能达到保护自己,消灭敌人的目的!”
大伙站住了。
李炳荣说:“对,大家千万不要冲动,先休息一会……我们再开个会,研究一下,等会再把决定告诉大家……”
大伙散去后,李炳荣和几个农军骨干立即召开会议,大家一致认为,现在敌强我弱,为了保存实力,暂时取消平水的农民暴动,把这支农民武装撤到潞水碣石一带,躲藏一阵子,然后再想办法转移到潭湾山区去打游击。
会后,李炳荣带领农军连夜转移。当时农军有一匹大灰马,曾立下过赫赫战功,一起带走的话容易暴露目标,于是便留下两个人来喂养这匹马,同时也收集些情报向转移出去的农军汇报。
想不到事情就坏在这匹马上,几天后,敌人抓住了养马的人,把他们杀害了,然后带着大部队,让这匹大灰马来引路,跑到潞水的大山里来搜剿农军。放哨的战士看见这匹大灰马,以为是自己的人来找,放松了警惕,让敌人包了饺子。一场血拼之后,农军几乎全军覆灭,仅李炳荣带领少数几个战士突出重围,其余大部分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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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陵古城,县衙内堂,罗修和宋副官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茶,一边密谈。
刘彪哈着腰站在罗修身前。
罗修说:“情报可靠吗?”
宋副官说:“绝对可靠!这情报是长沙内线传来的,共产党湖南省委在茶陵设立了特委,掌管周边四县的共党分子。特委书记已经到了茶陵城,正准备茶陵支委那帮人接头呢……”
罗修说:“哦,支委升级成特委了,这些个穷骨头真是贼心不死啊!”
宋副官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周密布置,将茶陵的共党分子一网打尽。”
“好,我去安排。”罗修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小队长王长江跑了进来,说:“报告司令,刘昆山求见!”
宋副官笑着说:“这家伙鼻子灵,说不定闻着什么味了,快让他进来。”
罗修挥了挥手。
刘昆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摸了下脑门的汗粒,说:“报告司令,李汉良和赵寒冰两人下山了,现在正在城里。”
罗修说:“他们是谁……共产党茶陵支委的人吗?”
刘昆山说:“他们是不是共产党茶陵支委的人,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他们确实是共产党,我在云阳镇和鸡公石见过他们好几次。”
宋副官向罗修眨了眨眼,说:“说不定,他们这次下山就是去与共产党新任命的茶陵特委书记接头的。”
罗修点了点头:“嗯!绝对不会错的。”
宋副官说:“看来咱们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罗修说:“咱们得好好干一票!”
“现在就看你的了!”宋副官笑着点了点头。
罗修放下手中茶盅,大声地喊道:“刘彪。”
刘彪立即挺直了身子,说:“在!”
罗修果断地下达命令:“动手吧。”
“是!”刘彪答应着,刚要下去,罗修招了下手,他又转了过来。
罗修在刘彪的耳边叮嘱:“记住,这是秘密抓捕,不能走漏任何消息,不能惊动任何人。”
刘彪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李汉良和赵寒冰确实是和特委书记谭玉林去接头。
谭玉林来到茶陵半个月了,一直没和支委的人联系上,处境十分危险。上次派尹宁明去接头,结果被刘昆山抓住了,险些丢了性命。这次为了保险,支委派了一文一武两名强将,万万没想到,刚进城就被刘昆山这只老狐狸盯上了。
罗修将保安团全部撒了出去,将这座古城围得像个铁桶似的,暗中让刘昆山带着挨户团的人,远远地跟着赵寒冰和李汉良,想顺藤摸瓜,抓住上面派来的这个共党头目。
赵寒冰很机警。他让李汉良在前面探路,自己在后面警戒,发现身后的尾巴,在大街上转了几圈,才在事先约定的地点与李汉良会合。
“敌人好像发现了我们,这样很危险……我们还是撤吧!”赵寒冰说。
“不行,特委书记在这城里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李汉良摇了摇头,“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告诉他进山的路线,把他安全接进山。”
赵寒冰说:“那我们就得冒一次险……”
李汉良说:“革命就得流血牺牲,只要能安全地把特委书记接进山,这个险值得一冒。”
“那好吧。”赵寒冰点了点头,然后附在李汉良的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通。
李汉良心领神会,答应按赵寒冰安排的去做。
第二天上午,两人按照袁秋萍的提示,来到聚贤楼,果然找到了谭玉林。
可刚接上头,传达好进山的路线,刘昆山就带着一般喽罗摸了上来。
赵寒冰让李汉良带着特委书记从后门往外撤,自己在前门阻击,结果受伤被俘。
李汉良带着李玉林跑到一条巷,走进了死胡同。
情况紧急,敌人越来越近,李汉良让李玉林藏到一口废弃的水井里,自己则勇敢地走向了端着枪扑来的敌人……
这情景恰恰被在聚贤楼喝茶的徐建成瞅见,他赶紧跑回源盛和书纸店杂屋,去向谭震林汇报。
谭震林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坐在小桌旁写字,见徐建成走进屋内,连忙抬起头说:“咦,你不是进货去了吗?怎么……”
徐建成急急地说:“不好了,出事了……”
谭震林说:“别急,慢慢说。”
徐建成说:“我看到赵寒冰了,他被敌人抓了……”
谭震林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建成便将聚贤楼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谭震林愣在那,半天没回过神。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徐建成问。
谭震林呼地站了起来,说:“你去找下黑牛,看特委书记有没危险……”
“嗯。”徐建成点了点头,然后走了。
约摸一顿钣的工夫,徐建成带着黑牛走了进来。
谭震林说:“你打听到什么情况?”
黑牛说:“赵寒冰被抓了,李汉良也被保安团的刘彪押进地牢了。”
谭震林说:“有没有特委书记的消息?”
黑牛说:“暂时还没有。
谭震林说:“这么说,李玉林同志,还没落到敌人手里。”
黑牛说:“敌人在城里加紧了搜捕,李玉林同志随时处在危险之中。”
谭震林说:“你赶快进山一趟,给支委送封信,让他们想法子把特委书记接进山,再营救出李汉良和赵寒冰……”
“好,我就走!”黑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间幽暗的小屋。
抓住了李汉良和赵寒冰后,罗修非常兴奋,连夜在地牢的行刑室,升堂审讯。
这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此刻却灯火通明,热气腾腾。衣服破碎、浑身是血的李汉良和赵寒冰被捆绑在木架上,木架两侧搁着各种刑具,一个熊熊燃烧着炭火的火盆里搁着两根烧红了的烙铁。
光着上身的刘彪,拎着一根烙铁站在昏死过去了的赵寒冰身前。
两个光着上身的大汉,站在扭头看着赵寒冰的李汉良身旁。
宋副官和罗修坐在临时摆设的靠椅上,正在喝庆功酒。
刘彪走到桌边,端起八缸,一口喝干了里面的水,说:“都烙过三遍了,连他妈的屁也不放一个!”
罗修说:“这帮共党分子的骨头就是硬!继续,我就不信,有撬不开的嘴!”
刘彪操起烙铁压在赵寒冰的胸口,胸前很快滋滋地冒起一股轻烟。
赵寒冰咬着牙,血从嘴角渗了出来,头一歪,昏过去了。
刘彪狠狠地把手中的烙铁扔到炭盆里,向光着上身的大汉摆摆手。
一个大汉走过来,拎起一桶冷水泼到赵寒冰头上。
赵寒冰醒来了,张开一双愤怒的眼睛看着刘彪。
刘彪说:“我再问你一次,你们这次在聚贤楼是和谁接头?”
赵寒冰蔑视地转过头。
刘彪跟着转了过来,气急败坏地扬起手,说:“妈的!老子问你话,你敢不回答?”
赵寒冰冷哼一声,头又歪向了另一边,还是不予理睬。
罗修一巴掌拍在靠椅手把上,气呼呼地站了起来,说:“你这穷骨头!给我往死里打!”
宋副官扬起手,说:“罗司令,稍安勿躁,还有一个呢。”
罗修愣了愣,坐了下来,朝刘彪摆了摆手。
刘彪瞅了李汉良一眼,从炭火盆中抓起一根烧红了的烙铁。
李汉良猛地挺起了胸膛,大声叫嚷:“来吧!你们这些国民党反动派,土豪劣绅,共产党人是不怕死的,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妈的!”刘彪骂了一声,拿着烙铁向李汉良走去。
两个大汉上前扒开了李汉良血迹斑斑的胸衣。
刘彪正准备动手行刑。
宋副官摆了下手,说:“慢!李汉良,我知道你们共产党人不怕死,这室内的酷刑或许也不能让你屈服,这就是你们共产党人所谓的精神。但是你是个聪明人,与他们这些穷农民不一样,我真为你有点可惜。做人嘛,不怕路远,就怕志短,不怕生不逢时,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李汉良闭上了眼睛,心里有点乱。
宋副官继续说:“你在这里死了,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记得你。为伟大的理想而献身,那只是个美丽的幻想,真正记得你的人,只有你的母亲、妻子和三岁的女儿……”
李汉良仍然闭着眼睛,没吱声。
“不想说话,想睡觉了?唉!生时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关心你的人正在长沙樊西巷12号家宅里等着你呢。”
宋副官攻势不断,最后击中了李汉良的要害,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声叫嚷着:“别伤害我的家人!”
宋副官说:“伤不伤害你的家人,你应该明白,这并不在于我,也不在于罗司令,而在于你自己。”
“你……”李汉良的脑门上开始冒出了汗粒。
宋副官说:“告诉你,我不是土匪,我是国民党军官。国民党和共产党只是政见不同而已,只要你能说出这次去省城的任务,我以党国的名义保证,无论什么情况都绝不会伤害到你的家人。”
“我……我……”李汉良的防线彻底崩溃,整个人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赵寒冰发现苗头不对,连忙大声叫喊:“我说!我说!”
罗修这个大草包,不知是计,高兴地站起身来,说:“你也愿意说了?”
赵寒冰故作正经地说:“他是支委的人都愿意说了,我怎么不愿意说呢?先让我说吧!”
罗修笑着说:“你小子也开窍了,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早说,就免得吃这皮肉之苦。”
赵寒冰说:“解开我,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刘彪有点犯难地望着罗修,说:“这小子……不会耍什么花招吧……”
赵寒冰笑着截住刘彪的话,说:“你们有刀有枪,又是在这种地方,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罗修挥挥手,说:“解开他。”
刘彪扔下手中的烙铁,有些不情愿地解开了捆绑着赵寒冰的绳索。
赵寒冰揉揉手臂,突然一拳击在刘彪下颚上,将他打翻在地,闪电般地抓起地上的一根铁钎,怒吼声中刺向李汉良。
罗修惊慌地嚷着:“快拦住他!”
刘彪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跌倒。
两个大汉呆立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汉良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扑过来的赵寒冰……
宋副官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觉得情况不对,赶紧掏出枪。
当铁钎刺到李汉良胸前时,枪声响了,一声,两声,三声……赵寒冰身子一顿,转身瞪着一双不甘心的大眼睛望着持枪的宋副官,晃了两晃后,怦然倒地……
宋副官吹了吹手中的枪管,将枪插回腰间枪套,缓缓地走到李汉良身边,说:“现在该你说了。”
李汉良看了宋副官一眼,低着头,说:“我说,但有一个条件。”
宋副官说:“什么条件?说说看。”
李汉良说:“我说了,你一定得保证我的家人安全。”
宋副官说:“这个当然!”
李汉良说:“还有……今后我得跟着你宋副官……”
罗修抢白了一句:“妈的!你小子狗眼看人低,跟着本司令不行吗?”
李汉良摇了摇头。
宋副官说:“好,我答应你。”
李汉良说:“我明白你们想要知道什么,这次支委罗民扬书记和李炳荣就是派我俩去与新任的茶陵特委书记谭玉林接头,我们见过面,告诉了他进山的路线,具体地点是……”
再说黑牛离开源盛和书纸店那间杂屋,就出了城。可不知为什么,进山的各个隘口都加了双岗,没有罗修的亲笔手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入。他换了几个隘口都没混过去。只好又回到城里,与谭震林商量。
谭震林听了黑牛的话,眉头拧成一个结,在桌旁来回地走动。
黑牛站在小桌子旁,面容严肃。
两人一直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谭震林说:“我担心这次山里可能要出大事了。”
黑牛说:“你是说,被捕的人当中有可能出现了叛徒……”
“完全有可能。”谭震林点了点头。
“那可怎么办?”黑牛问。
谭震林说:“走,咱们别待在这里……赶紧想办法出城,到鸡公石庙后背的山藏起来,见机行事。”
“哎。”黑牛点了下头,跟着谭震林出了门。
云阳山脚刘家大屋,远远望去有盏朦胧的灯火,李玉林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夜色降临后,他才从废弃的水井里爬出来。街上冷冷静静,没一个行人。他不知道赵寒冰和李汉良已经被捕,更不知道李汉良已经叛变,敌人正张开一张大网正等着他往里钻。他趁着夜色出了城,按照李汉良说的接应地点,紧赶慢赶,来到这幢民房旁边。
茶陵支委的负责人确实在这幢屋子里。院坪里屋的窗户里透着灯光和人影,罗民扬、李炳荣坐在里屋房间的桌子旁耐心地等待着,大牛、二愣子等六名农民自卫军站在两侧。
“啯啯——”屋外响起了两声猫头鹰叫。
“来了……”李炳荣朝大牛使了眼色。
“啯啯——”大牛跟着回了两声。
李玉林闯了进来,紧紧抓住罗民扬的手说:“你就是罗民扬同志吗,可把你们找到了。”
“特委书记同志,可让你受苦了!”罗民扬握着李玉林的手,摇了摇,打量了一下大伙,“怎么,李汉良和赵寒冰同志呢,怎么还没来?”
罗民扬说:“一直没见他们的踪影……”
谭玉林说:“他们为了掩护我,被敌人缠住了。如果现在还没回来的话,有可能被捕了!”
李炳荣说:“那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山吧。”
谭玉林说:“好吧,立即进山。”
大家立即站起身来,正准备出门。
屋外传来两声枪响。
满伢子慌张地跑进屋来说:“我们被……被包围了!”
李炳荣说:“不用慌,慢慢说。”
满伢子喘口气,还没有开口,屋外响起了刘彪的叫喊声:“屋里的人听着,我是湘东保安团的刘彪,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跑不掉了!罗司令让我发话给你们,限令你们五分钟内出来投降,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刘彪话音刚落,立即响起了一阵示威性的轻机枪射击声。
李炳荣说:“现在我们分成两路,我带四个人在这里拖着敌人,大牛、二愣子你们保护谭书记和其余的人,从后院的秘密小道撤走。”
罗民扬说:“如果李汉良和赵寒冰中有人叛变,后院的秘密小道,敌人也一定设下了埋伏,因此我们应该要分成三路……”
李炳荣点了点头,又重新布置了一番。
屋外,夜色越来越浓。山坡上架着一挺轻机枪,趴着一群持枪准备射击的保安团士兵。
刘彪站在大屋前门外侧,望着亮着灯光的里屋,不时地踱来踱去。
屋内大家井然有序地撤退着。
刘彪说:“五分钟已经到了!屋里的人听着……”
里屋房间的门打开了,李炳荣领着四个手无寸铁的农民自卫军走了出来。
保安团士兵冲上前去,持枪将李炳荣五人团团围住。
刘彪说:“怎么,就你们五个人?”
李炳荣说:“还嫌少吗?”
刘彪说:“哼!别以为你们的缓兵之计,能骗过我们司令,从后院秘密小道逃跑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掉!”
话音刚落,后院就传来了激烈的枪声。面色忧郁的李炳荣,扭头望向后院。
刘彪挥手下令:“带走!”
保安团士兵虎狼似地扑过来,将李炳荣他们一个个绑了。
刘家大屋后院秘密小道口,一队国民党士兵埋伏在这里,罗民扬他们一出来,敌人就开了枪。
罗民扬朝伏在草丛中朝敌人开了一枪,枪没有打响。
宋副官带领士兵正在向小道口旁的一个丘坡草丛射击。
有两名农民自卫军中弹牺牲了,倒在草丛中。
宋副官高声叫喊:“他们没子弹了,抓活的!”
国民党士兵停止了射击,端着枪向草丛逼来。
罗民扬低声向身旁的两名农民自卫军发出命令:“勇敢些,留住性命继续与敌人斗争!”
草丛中的农民自卫军战士咬了咬嘴唇,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罗民扬扔掉手中的枪,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旁边的两名农民自卫军搁下手中的梭镖,也从草丛中站起来。
宋副官随着国民党士兵之后,来到罗民扬面前,打量着他说:“共产党茶陵支委书记罗民扬,对吧?今天我可算是收获不小了。”
一名国民党士兵从小道口急匆匆跑来,说:“报告长官,有一小股共匪,从那边跑了。”
罗民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宋副官冷笑着说:“听到这个消息,你好像很高兴是吧?不过你高兴得早了一点,湘东保安团罗司令还在前面隘口等着他们呢!”
不错,这回罗修布置得还算周密。这会,他正带着几是个团丁,埋伏在进山隘口,专门等待特委书记这条大鱼。
夜越来越深了,四层静得可怕。双手抄着驳壳枪的罗修,带着一队亲卫兵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罗修用驳壳枪枪管顶了顶,压住前额的大礼帽帽檐,低声下令:“给本司令瞪大了眼睛盯着,一只耗子也不能放过!”
隘口左前方的草丛沟里蹲着谭玉林、满伢子、大牛、二愣子和几名农民自卫军。
满伢子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急急地想跨过沟去。
大牛一把抓住想往沟外爬的满伢子,脸转向谭玉林,说:“情况不对,隘口有埋伏,右边的草丛沟里好像也有敌人。”
李玉林说:“能不能从别的地方进山?”
大牛说:“所有的进山隘口都被保安团封死了,这是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的上山小道。”
李玉林说:“还有这样的上山小道吗?”
大牛说:“还有,不过要绕过去,恐怕天就大亮了,而且右边草丛沟里的敌人,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正在这时,隘口右前方响起了枪声。
罗修愣了一会神,大声地喊道:“共党分子在那边,快追!”
埋伏的敌人全部站了起来,朝响枪的地方涌了过去。
李玉林抓住这个机会,果断地下达命令说:“快,钻过那条小道。”
开枪吸引敌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谭震林、黑牛和四名工会骨干。谭震林带领大家出了城,一直躲藏旁边的树木里。山脚下刘家大成屋枪声一响,大家就急急地赶到隘口,把住了进山的通道。
枪声越来越激烈,一大群人往这边跑了过来。
黑牛着急地说:“你猜的没错,山里肯定是出事了。左边草丛沟里的人,一定是下山与省委联系的人,现在被堵在进山隘口了,说不定里面还有省委派来的人呢。”
谭震林说:“这个秘密隘口有埋伏,说明山里可能出现了叛徒,情况十分严重。”
黑牛说:“怎么办?”
谭震林想了想,咬咬牙说:“只有把隘口埋伏的敌人引开,特委书记才能安全进山。”
黑牛说:“可我们只有一条枪,怎么办……”
“没有其他办法,只有拚死一搏。”谭震林说完,一把夺过黑牛手中的枪冲了出去。
黑牛一愣,随即抓起地上的梭镖也冲了出去。
四名青年也跟着冲出。
罗修见状,挥着双枪从草丛中站起,一边开枪,一边骂道:“他娘的!还真来了,给我打!”
激烈的枪声中,两名青年栽倒在小道上。
谭震林和黑牛他们,迅速跃入小道旁的草丛中,回头往右边山下的小道跑去。
罗修跳出草丛一边射击,一边狂呼:“快追!一个也不能放跑了!”
草丛中的士兵全部跳出,随着罗修身后向下山道追去。
山道越来越险,可追兵也越来越近。枪声炒豆子似地响个不停,跑在谭震林身后的两名青年中弹倒地。
谭震林开枪还击,接连击中罗修身边的两名亲兵。
罗修吓得退后了两步,举着双枪哇哇大叫:“生擒匪首者,赏大洋一百!击毙匪首者,赏大洋五十!”
亲兵怪叫着,猛扑向谭震林和黑牛。
黑牛一边将梭镖掷向追来的亲兵,一边对谭震林说:“把枪给我,你快走!”
谭震林摇了摇头说:“要走,一块走!”
“茶陵工会少不得你,你……”黑牛被子弹击中,身子一抖,险些栽倒。
谭震林扶住黑牛说:“你怎么了?”
黑牛趁机反手夺过谭震林手中的枪,一肘将谭震林撞开,大声叫着:“记住为黑牛报仇!”
保安团士兵涌了过来,黑牛举枪射击的同时,胸膛被数颗子弹击中冒出朵朵血花。
谭震林大叫一声,疾跑几步,纵身跳下了山道旁的陡坡峭壁。
罗修和亲兵追到陡坡峭壁旁,朝着陡坡峭壁下一阵猛射。
宋副官带着一群国民党兵赶了过来,对着山崖看了一阵。
不一会,李汉良和刘彪也跑了过来。
宋副官问身边的李汉良:“刚才跳下去的是谁?”
李汉良说:“我远远地只看了一眼,好像是谭震林。”
宋副官“哈哈”一笑,说:“好!上次没抓到他,这次跳崖摔死了,我们总算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走,回城喝酒去!”
罗修咬牙切齿地说:“山里的共产党,我们还没有斩尽杀绝,就此收兵,本司令还真不甘心啊。”
宋副官说:“你以为我们真能将共产党斩尽杀绝?”
罗修说:“这不是我们进山时,宋副官您亲自提出的口号吗?”
宋副官说:“其实我们要斩杀的是共产党的人心。”
罗修说:“共产党的人心?”
宋副官说:“这次我们行动的目的,就是要让茶陵所有的人都知道,茶陵的共产党已经让我们斩尽杀绝了,让茶陵民众对共产党的革命前途悲观失望,让他们感到害怕,不敢起来反抗。没有了民众支持的共产党,光凭几个特委干部兴不起大浪。”
罗修笑着说:“都说诸葛亮多智近乎妖,我看宋副官,您才是真正的无所不能近乎妖啊!”
宋副官说:“你这话虽然是拍马屁,但听着就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