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沙故事（一）

我的长沙故事(一)

文/浮石

　　第一次来长沙是41年前。那年我十七岁，由父亲陪着去湘潭大学报到上大学，长沙只是路过。为了省车票，父亲找关系搭到了便车，是那种墨绿色的解放牌卡车。父亲跟别的搭便车的人挤驾驶室，我自己强烈要求坐在后面的大车厢。一路上，有少年飞啦的感觉。

　　车过湘江大桥，我们被还要继续赶路的司机“下放”到五一路西头起点的马路边。我的行李是一个人造革的大挎包、一个黄色的书包、两床被当过兵的父亲打得很是周正的棉被，以及老家的木匠打的那种大木箱子。那个箱子因为已经使用过了好几年，通体的黑油漆显得柔和乃至有些斑驳。当然，还有一根扁担。

　　△ 七十年代的长沙市轮渡第一码头

　　父亲跟我打商量，能不能坐船去湘潭?我点头同意，觉得坐船可以一边随湘江北去，一边指点两岸江山。直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才揣摩出父亲的用意——若坐汽车，得去汽车南站，中间不知道要转几路公交车，我们俩人带的行李已颇有搬家的架势，上车下车麻烦不说，肯定会遭到长沙人的嫌弃。而最主要的还是从长沙到湘潭的船票，比汽车票要便宜得多。坐船慢是慢点，但我们也没别的事赶着去办，时间于我们并不值钱。

　　△ 七十年代的长沙市五一广场

　　当时的长沙轮渡码头在现在的万达广场对面，候船室与湘江大桥之间有休闲的长廊连接，让我至今仍记忆犹新的是，在一片蝉鸣声中，我在紧挨着连廊的宣传橱窗里，看到了长沙市中学生的美术作品展，有素描、水彩和油画。我当时就震惊了，觉得那些画实在是太好了，暗自惊叹姜还是老的辣。原来，高中毕业时我是打算考美术学院的，只是被父亲逼着才读了文科。那次不期而遇的看画展的经历，让我感到一年前的退让真是值得庆幸，否则，为了考上美院，说不定我非得复读上三四年、五六年、七八年。

　　△ 远眺湘潭大学第一教学楼、图书馆、南苑学生宿舍

　　在随后的十三年间，我作为大学生和毕业留校工作的员工，曾经多次路过长沙，或到长沙出差。作为匆匆过客，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唯一有点特别的事，大概发生在大三。

　　我从汉寿过完暑假回湘潭，想去师大看高中同学。我是在溁湾镇上的6路公交车，车上很挤，主要是学生和当地的居民。我记得当时乘客中有一个讲常德话的妹子，说莫挤哒莫挤哒，再挤会由圆粑粑挤成瘪粑粑。让半车厢人听得哄笑。

　　那次我没带什么行李，算是一身轻松。但等我下了车，才知道事情不妙，我豁然发现我的裤子从大腿到裤脚边，生生地被什么利物给划开了，圆筒的裤管变成了一块随风飘扬的布。我这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在车上时，紧挨着我的是个农民，他提了好大一口锅，我的裤子应该就是在人挤人的过程中，被那口锅给划破的。

　　我还记得我当时的窘迫：一是因为性情懦弱，居然不敢出声与和我一同带锅下车的农民理论，找他索赔，只傻傻地看着他走掉。而更多的心思是在想，不知道路人该怎么笑话我，我这副样子又怎么去见高中同学?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浮石，2006年因出版长篇小说《青瓷》一举成名。该小说先后被改编成广播剧、话剧、电视剧。其后出版的《红袖》《皂香》《秘色》《窑变》等长篇小说及杂文集《中国式关系》等畅销书，每部作品均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浮石以画写心、绘画追求哲学、文学与美学三位一体。其右手画画，左手写字的艺术表现形式，极具个性与辨识度。被媒体誉为继齐白石、黄永玉之后湖湘文人画的代表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