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红色政权》 ▎第七章 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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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政权》
作者:谢建军 陈小平
第七章 建政
内容简介:工农革命军打下茶陵城,罗修在逃跑前,杀害了罗民扬,李炳荣被救。革命军团党代表宛希平,根据毛委员的指示,在茶陵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红色政权——茶陵工农兵政府,谭震林任政府主席。但团长陈皓思想腐化,和城里一个叫春香的妓女好上了,暗地里与国民党十三军取得联系,想带领手中的部队去投奔他的老上级方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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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震林离开游击队,又秘密潜入城内,回到徐文元书纸店,推开屋内的门。徐建成和马雪梅大吃了一惊。
马雪梅说:“喜仔,怎么会是你……你还活着……”
“活着……革命一日不成功,我便不能死……”谭震林笑了笑。
“这么说,潭湾山区的游击队就是你们闹的……”徐建成问。
谭震林点了点头。
徐建成说:“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谭震林便将自己是怎样脱险,怎样组织游击队,怎样响应省委的指示去参加秋收起义,又是怎样中了罗修的埋伏,怎样带领大家突围,一五一十地全说了一遍。
徐建成打了谭震林一拳,说:“活着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谭震林说:“对,现在形势又好起来了。陈绍冬回来了,毛委员带领秋收起义的部队上了井冈山,说不定哪天就到了我们茶陵。”
“那太好了,我们又有出头之日了!”徐建成兴奋得手舞足蹈。
“可你这时进城多危险呀,罗修正四处抓你呢?”马雪梅又开始担忧起来。
谭震林说:“罗修以为我跳崖死了,没再盯得那么紧。再说我这身打扮,谁能认得出来?”
徐建成和马雪梅夫妇这才注意到谭震林今天装束不一样,长袍、大礼帽,嘴唇上粘着两绺胡须,整个人一副商人打扮。
马雪梅边看边点了点头上,说:“这模样是有点认不出来。”
徐建成说:“你现在进城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谭震林说:“建立交通站,为游击队提供情报。另外就是秘密重新组织工会,为革命积蓄力量!”
马雪梅说:“游击队现在有多少人马,什么时候能打进县城,救出李炳荣他们就好了。”
谭震林说:“快了!”
谭震林的话说得一点错,茶陵革命斗争的形势已经出现了曙光。
毛泽东带领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来到井冈山后,与当地的农民武装袁文才、王佐搞好了关系,稳住了阵脚,又连忙带领部队下了山,来到酃县的水口村。在这里毛泽东完成了建军思想的重要一步棋,在连队建立党支部。
毛泽东很高兴,又开始酝酿一个新的计划。这天晚上,刚吃过晚饭,他就把宛舒平、陈皓、徐伟、一营营长黄国梁和三营营长、特务连连长等人,叫到他住的土墙院屋里。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就一张八仙桌面,几把椅子。与一般农家居室不同的是,桌子上摆了一张军用地图。
毛泽东用笔指划着桌子上地图说:“我们就在这水口村分兵。我率三营、特务连和一营一连去遂川,宛舒平和陈皓率一营二连和三连,经安仁去打茶陵。”
宛舒平说:“好,我坚决听众毛委员的指挥!”
“为什么要去打茶陵?”陈皓不解地问。
毛泽东搁下手中的笔说:“我们打茶陵有三个原因,一是为了扩大政治影响,让工农群众知道共产党还存在,人民军队还存在;二是打土豪、筹款子,解决部队给养;三是取报纸,以便了解和掌握当前形势。目前宁汉战争已经爆发,各派军阀混战一团,边界各县守敌空虚,正是我们部队进行游击和建立发展革命根据地的最有利的时机……”
陈皓不再说什么。
“大家还有没什么意见?”毛泽东问。
大伙都摇了摇头。
毛泽东说:“既然没什么意见,就执行吧,散会!”
大家纷纷站立起身,宛舒平也跟着站了起来。
毛泽东说:“宛舒平同志请留一下。”
宛舒平又坐了下来。
大伙走到屋外。
陈皓和徐伟并肩走在一起,刚走出院门,来到土墙边。
徐伟说:“毛泽东怎么把宛舒平留下了?”
陈皓说:“他是前敌委员会委员、第一团党代表,毛泽东把他留下来交待一些政治任务,有什么奇怪的?”
徐伟说:“陈团长,余师长都走了,你真的要去打茶陵?”
陈皓说:“余师长有地方去,我们真要走,能去哪儿?茶陵肯定是要打的,第一前敌委员会的命令,我们不能不听。第二打下茶陵后,我们也可以在城里好好地休息几天了。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大山里呆着有什么劲?”
徐伟兴奋地说:“好,打下茶陵,咱们好好快活快活!”
中国工农革命军进军酃县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茶陵城。此时,蒋介石和桂系军阀已经开战,上峰命令宋副官带领国民党正规部队前去应战,剩下罗修的保安团怕不是革命军的对手,也打算撤往攸县,好保存实力,卷土重来。只可怜李汉良这只走狗,像只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队伍在集合,到处是杂乱的脚步声。
县衙门,宋副官端坐在靠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士兵们在装车。
李汉良垂手站在靠椅旁。
四名士兵抬着两口箱子走出房间。
李汉良哭丧着脸,摇了摇头说:“部队真的要撤走了?”
宋副官点点头说:“李宗仁要对唐生智动兵,江西兵力不足,我部当然要调去增援。”
李汉良连忙问:“那我呢?”
宋副官说:“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我已经和县长说了,让他任命你为茶陵县警察署署长。”
李汉良说:“我不留下。”
宋副官说:“为什么?”
李汉良说:“你走了,我留下……还有我的活路吗?”
“哦……”宋副官放下手中的茶盅,想了想,“那你想干什么……想回家?”
“回家也是死路一条……”李汉良挺起胸,坚决地,“我想好,只有跟你走,才有活路。”
宋副官说:“跟我走?李汉良同志,说不定我走的就是一条死路。”
李汉良说:“没办法,我别无选择!既然已经跟着你迈出了第一步,就无法回头再看路的对与错了,只有走下去,一直走到尽头。”
宋副官说:“好!我很欣赏你,你就跟着我吧。”
李汉良立正,行了个军礼,说:“谢谢长官!”
宋副官说:“那你替我到保安团跑一趟,看看罗修这小子,在干什么,别刮地皮刮得太狠。茶陵,我们还是要回来的。”
“是!”李汉良屁颠屁颠地跑了下去。
保安团司令部,这里停了三四辆大车,罗修的姨太太们都坐在车上,士兵们正在往车里大包小包地装东西。
罗修一边玩弄着手中的两颗铁球,一边大声嚷嚷:“慢点,慢点,别摔坏了。摔坏了,割了你的脑袋也赔不起。”
刘彪走了过来问:“司令,我们也要撤走?”
罗修说:“当然要撤。眼下局势混乱,各系军队都在开战,谁还能管得了我们?听说毛泽东到了酃县,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家当全都搁在这里,还是先回攸县再说。”
刘彪说:“茶陵,我们就不管了?”
罗修呼地站了起来,说:“当然要管,不是还有刘昆山吗?传我命令,留下王长江分队,协助茶陵县警察和刘昆山挨户团守城,其余各部全部返回攸县!”
刘彪说:“是!”
刘彪正待转身,罗修手中铁球猛地一磕,大声喊道:“把地牢中的共产党茶陵支委书记罗民扬拉出来毙了,给部队送行!”
正在这时,李汉良走了过来,连忙说:“罗司令这是要开杀戒呀!”
罗修看了李汉良一眼说:“要不你给我再劝劝,如果他能归顺我的话,我可以给你记一大功。”
“我……”李汉良被人揭了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怎么,不愿意呀……”罗修挖苦说,“你是看毛泽东他们到了酃县,又动了心思是不是?”
“你别那壶不开提那壶,我答应去劝还不行吗?”李汉良无奈地摇了摇头,硬着头皮,跟着罗修来到了监狱。。
罗民扬和李炳荣被捕后,一直被关在死牢里。两人大义凛然,宁死不屈,表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英雄气节。狱中战友被他们的精神所感动,专门为他们写了一首诗:
疾风知劲草,
国难见英雄。
革命心如火,
意志紧如钢。
两个死囚犯,一对硬骨头,敌人没有一点办法,便停止了对他们用刑,只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对他们执行枪决。罗民扬和李炳荣都年轻,体质又好,在狱中受的伤渐渐好了。他们很乐观,一方面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另一方面积极锻炼身体,暗暗积蓄力量。
昨天,他们俩从刚关进来的同志嘴里得到了消息,说贺龙和叶挺在南昌搞了个大动作,毛委员在长沙城也闹了一家伙,这会带着人马往湘赣边界来了。两人很兴奋,晚上聊了一整夜。
天亮后,两人依然精神抖擞,大声朗诵着岳飞的诗篇。
怒发冲冠,
凭栏处,
潇潇雨歇。
抬望眼,
仰天长啸,
壮同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
这会看见罗修带着李汉良来了,心里什么都全明白了。
李汉良走进监狱,对两人说:“罗司令,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们珍惜自己的生命。”
李炳荣鄙视地看了李汉良一眼,说:“你以为我们会和你一样苟且偷生吗,做梦去吧!”
李汉良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年轻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他人死,九泉恨不消!”
罗民扬听了,怒斥道:“你这个可耻的叛徒,竟然也附庸风雅,可你怎么可以任意篡改名人的诗句呢?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名篇是这样的……”说到此,便闭了双眼,自我陶醉地吟了出来: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
二者皆可抛。
李汉良又是长叹一声:“年轻人,哀哀父母,生我养我几多辛苦,你就这样弃他们而去,你就不想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吗?”
李炳荣义正辞严地说:“我们所选择的路,就是为了报答千千万万父母的养育之恩!”
李汉良又说:“你可知晓,家中娇妻,膝下幼子,必当朝夕倚门伫候,望你归去。”
罗民扬冷冷一笑说:“共产党人就是为千百人的妻儿老小着想,才闹革命的。只有你们这胆小鬼,才只为自己的小家庭奔波。”
“我劝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罗修见实在劝不了,便露出了凶相说,“你这样顽固不化,将来有一天会后悔的!”
李炳荣破口大骂:“请问救国救民,何罪之有?你们要这样对共产党人痛下杀手。你们血债累累,罪孽深重,将来一定会遭到报应的!人民总有一天要和你们清算这一笔笔血债。”
“去去去,快给我押下去!枪毙……”罗修气急败坏,挥了挥手。
两人相视一笑,手挽着手,来到刑场,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毫无惧色,使出全身的力气高呼: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一声枪声响过之后,罗民扬的心脏停止了搏动……
正当行刑士兵第二次举枪时,城里枪声大作,街上乱作一片,有人大声地喊道:“暴徒来了——”
罗修挥了下手,说:“快撤!”
一群国民党士兵飞快地跑了过去,保安团也跟着撤走了。
李炳荣微微一笑,心想:“看来真是我们的人来了。”
不一会,街上响起了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很快,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朝这边起来。
李炳荣站起来朝着队伍跑去:“同志,快去监狱里救同志们……”说完就昏了过去。
战士们连忙往监狱方向跑,才跑几步就遇上了谭震林和徐建成。
谭震林早就听说,酃县来了一支队伍,领头的好像就是毛委员。正想抽空去看看。这天他正在和徐建成商量恢复工会的事。突然,城里响起一阵枪声。两人连忙趴在窗户边往外看,街上乱成一锅粥,人们四处乱跑。那些国民党兵和保安团士兵,边跑边放松枪,大声地呐喊着:“暴徒来了——”谭震林微微一笑,对徐建成说:“看来真是我们的人来了。”徐建成点了点头说:“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谭震林说:“快去监狱救李炳荣他们!”一上大街就碰上了攻城的革命军。
两人带着部队飞快地往监狱方向跑,不一会就跑到了监狱。
监狱里很乱,狱卒们纷纷逃窜,到处是混乱的脚步声……
战士们砸开牢门,囚犯们潮水般地涌了出来。
谭震林和徐建成一个个挨个问:“看见李炳荣和罗民扬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
一个被捕入狱的农会骨干,拉着谭震林的手哭了起来,说:“李炳荣和罗书记被罗修带走了,可能已经牺牲了……”
“唉!”谭震林狠狠地砸了自己一拳。
“李炳荣……李炳荣在那里……”突然,徐建成喊了起来。
谭震林顺着徐建成的手指望过去,只见对面街上,衣物破烂的李炳荣正在和一名工农兵战士说话。
两人连忙赶了过去。
“李炳荣!”
“谭震林!”
两个战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罗民扬书记呢?”谭震林问。
李炳荣说:“牺牲了……”
谭震林说:“罗修这个狗杂种,又欠下了一笔血债,抓住了他,一定碎尸万段!”
徐建成摸了摸李炳荣脸上的伤痕,愤怒地说:“这班可恶的家伙,把你折磨成这样!”
李炳荣坦然地笑了笑,说:“没关系,只要没死就一定要和他们斗争到底!”
“部队好像没有停留的意思?”谭震林问。
李炳荣说:“正准备往严塘尧水方向去,然后回井冈山。”
谭震林说:“是毛委员的队伍吗?”
“我听刚才那位战士说,是毛委员的队伍。”李炳荣点了点头,然后向谭震林讲述了攻城的经过。
谭震林说:“如果真是毛委员,那我们的苦日子就熬到头了!”
李炳荣说:“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你们去找我特委。我跟着部队上井冈山,见见毛委员,我们将茶陵政治、军事、经济,人民群众生产生活,及游击队和工农群众坚持对敌斗争的情况,好好地向毛委员汇报……请毛委员来茶陵,好好地经营一番。”
谭震林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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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农革命军在团长陈皓和党代表宛舒平带领下,以迅雷不及掩盖耳的态势逼近茶陵城。
宋副官和罗修根本没意识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只忙于装运抢来的财物。
茶陵县城西门,城门前一座岗亭,一个挪在一旁的木架铁丝网路障,四、五名警察,正在检查过往行人。
部队来到城下,陈皓正准备下令攻城。
宛舒平按住了陈皓的枪,说:“别开枪,我们来个智取。”
“怎么智取?”陈皓问。
宛舒平说:“我们的军服与国民党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要我们把红带子取下来,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城。”
陈皓说:“好,就听你的!你带几个人拿下城门。”
宛舒平把黄国梁、陈士榘叫到一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吩咐一遍,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一队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城门走去。
陈士榘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对那些正在接受检查的农民,大声吆喝:“让开!让开!”
几个正在检查的警察跑过来,“啪”地立正,向宛舒平行礼。
陈士榘朝警察头目嚷道:“还不集合队伍迎接长官进城?”
警察头目赶紧吹响了手中的哨子。
岗亭里的警察全都跑了出来,站成一排向宛舒平行礼。
宛舒平手一挥,陈士榘领着士兵抢上前去,立即缴下了警察的枪械,并将他们抵靠在墙壁上。
警察头目嘟嘟嚷嚷说:“别误会,都是自己人……”
陈士榘说:“误什么会,我们是参加秋收起义的工农革命军,毛委员的部队!”
“啊……”警察头目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宛舒平手一挥。
黄国梁领着战士们,飞快地抢入城门内,在大街上跑了起来。
城外,陈皓手持着望远镜一直观察着的动态。
徐伟和战士们手握着钢枪蓄势待发。
陈皓见宛舒平已经得手,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高声下达命令:“城门已经拿下了!冲进城去,按预定计划,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全城!”
陈皓、徐伟率领着战士,高举着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一团的旗帜,向城西门冲去。
城里枪声大作,国民党士兵和保安团四处逃散。
战士们迅速向县衙门冲去。
茶陵县衙内堂,县长坐在太师椅上悠悠地喝着茶。
一名县衙官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共产党部队打进城里来啦!”
县长端着茶盅,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外面传来几声枪响,县长手中茶盅“哐当”一声掉落到了地上,整个人傻了。
“县长大人快跑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官吏说完撒腿跑了。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刚接手两天县长,共产党就来了!”县长在屋里转了一个圈后,急急忙忙地跑了。
宛舒平带着一批战士冲进内堂:“仔细搜查每一个地方,尤其是金库、卷房、资料保管处,搜出的所有钱物、报纸和资料都全部带走。”
陈士榘抓住一个穿着的个派头的秘书,走了过来,说:“报告!抓到了反动派的伪县长!”
“我不是,县长跑了……”秘书申辩说。
宛舒平挥了下手:“押下去,等下出告示,枪毙!”
黄国梁带领士兵在攻打警察署。
这里大门紧闭,两排十余间木栅牢房里,关押着一大批革命骨干。
黄国梁指挥战士砸开大门冲了进去。
里面的犯人大声喊了起来:“快救我们出去!”
陈士榘领着战士冲进牢房。
牢房里突然安静下来,里面的人看了士兵的装束,失望地说:“你们是国民党?”
陈士榘一愣,随后指着头上的帽子,说:“我们是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一团,毛委员的部队,进城时扮装成国民党了,你没看见我头上的帽子,现在是翻戴着的吗?”
牢房里爆出一片欢呼声,大伙激动地说:“是工农革命军!毛委员救我们来啦!”
陈士榘和战士们动手砸牢门上的锁。
监狱里的人走出牢门,激动地握住陈士榘的手:“谢谢你!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陈士榘说:“陈士榘……当兵前和你们一样是穷人!”
洣水边,东街口,王长江领着一队保安团士兵在街口张望。
一位士兵喘吁吁地跑来。
王长江问:“怎么回事?”
“共产党大部队打……打进城了!”
“大部队?!你看清楚了?”
“大部队没看清楚,只看清楚了他们的旗帜是‘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一团’。”
“那宋副官和罗司令呢?”
“早撤走了。”
士兵们齐声问:“头,我们打还是不打?”
王长江说:“打你个头,下令全队撤退。”
一位士兵说:“头,情况不明,往哪儿退?”
王长江说:“分散退到山里去。”
士兵们大声叫喊着:“全队分散,撤退到山里去!”
王长江带头率先跑了起来,保安团士兵紧跟着,一哄而散。
工农革命军战士端着枪追了过去。
宛舒平、陈士榘押着那位秘书,走到沙洲上毙了。
几个战士在城墙上张贴标语和布告,刚贴来,老百姓就围了上来,念道:“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一团团长郭亮……”
县衙内堂,陈皓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徐伟提着涮标语的桶走了过来,端起茶几上的茶就喝,说:“妈的,累死我了,涮这么多标语!”
陈皓笑着说:“徐参谋长,你这贴标语的任务没有完成呢。”
徐伟说:“我的大团长,这署名是一团团长郭亮,又不是你陈团长,你瞎操什么心?再说,有士兵委员会陈士榘他们在干呢,我还不喘口气?”
陈皓说:“你就别说风凉话了,郭亮名声比我大,这是政治需要嘛。别说这些了,我们好好在这里休息几天吧。”
一营营长黄国梁走了进来说:“报告团长,部队集合完毕,请团长和参谋长归队,立即撤出茶陵城。”
陈皓说:“什么,撤出茶陵城?这是谁的命令?”
黄国梁说:“宛舒平的命令。”
陈皓呼地站起说:“告诉宛舒平,我不同意撤出茶陵,部队要在这里休整。”
黄国梁说:“可宛舒平是党代表……”
陈皓说:“在这里我是团长,谁的命令都不行,党代表也不行!”
门外响起了宛舒平的声音:“这是毛委员的命令。”宛舒平走进屋内,说:“我们这次打茶陵的三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按照毛委员的命令应该立即撤出茶陵城,谁有意见?”
徐伟瞧着陈皓支支吾吾说:“团长……”
陈皓手一挥,说:“传令全团部队立即撤出茶陵城!”
工农革命军打下茶陵城的消息传到了云阳镇,满伢子半信半疑,正想找人问个究竟,发现从山里涌入了一帮人马。走近一看,正是陈绍冬和尹宁明他们。
满伢子连忙将陈绍冬拉到一边,想问个子丑寅卯。
陈绍冬说:“这事是真的,我们这正赶往县城里去呢!”
“那我也去!”满伢子扔下柴担,跟在那支队伍后面也悄悄地进了城。
城里果然变了样,被颠倒的世界又颠倒过来了……监狱里的门被打开了,关在里面的农会干部全都放了出来。墙上到处贴着红红绿绿的标语:
“打倒蒋介石!”
“打倒帝国主义!”
“打倒土豪劣绅!”
“中国共产党万岁!”
大家站在一张处置犯人的布告前,上面打了个红“×”的还真的是那位罗屠夫一手扶起来的县长。再看落款,署的名字是:中国工农革命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团长郭亮。
“看来是我们的队伍来了……”陈绍冬边看边点头。
“是咱们的队伍,这个郭亮我说过,好像是省委的什么负责人,名气很大。”尹宁明说。
“他是湖南省总工会的头,他来了带的肯定是我们的队伍……”陈绍冬点了点头说,“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正在这时,徐建成走了过来。
“徐老板,你在这,谭震林呢?”陈绍冬问。
“他进山找你们了。”徐建成说。
“城里到底怎么回事?”尹宁明说。
徐建成说:“共产党的队伍来了。”
陈绍冬说:“人呢?”
徐建成说:“走了。”
陈绍冬说:“走了……”
徐建成说:“对,走了。部队打下县城以后,砸了警察局,打开监狱的大门就走了。那些当兵的用银子买了几担饭团,用箩筐抬到船上,在铁牛潭对面的沙洲上吃了饭就开拔了。”
陈绍冬说:“是毛委员派来的队伍吗?”
“是的。”徐建成点了点头,然后将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不错,这次打下茶陵的确实是“秋收起义”攻打长沙失败后,经过了“三湾改编”的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一营的第二和第三连,带队的是团党代表宛希先。宛希先带领这支部队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打下了茶陵城。这支部队大多是从国民党部队起义过来的,除了少数几个安源路矿工人和农军外,大多数人穿的和国民党军队一样的军服。因此,当他们冲进城时,罗定的喽罗兵和警察还“啪”地立正向他们敬礼呢!所以,就兵不血刃就把整个县城拿下了。县署衙门的那些官们和城里的豪绅闻风丧胆,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一个个全躲了起来。革命军只抓到一个秘书,那秘书穿着有点派头,被误以为是县长,拖到沙洲上毙了,而且以郭亮的名义出了个告示。
陈绍冬说:“那你看见李炳荣了吗?”
徐建成说:“他也跟着部队上了井冈山,说要请毛委员下山来好好经营我们茶陵……让我和谭震林留下来找你们联系,将城里发生的情况告诉你们。”
尹宁明兴奋地说:“那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好好地闹腾一番!”
“嗯。”陈绍冬自信地点了点头,“同志们,这里不能久留,反动派一定会反扑过来的,我们先回根据地,发动群众,等李炳荣带着工农革命军再次来茶陵时,迅速掀起一股革命的新浪潮!”
“暴风雨要来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尹宁明登上旁边的台阶大声喊了起来。
“啪啪啪——”大街上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22
宛舒平回到井冈山向毛泽东作了详细的汇报,然后将一叠缴获的旧报纸交给毛泽东。毛泽东如饥似渴,一张张翻着,看着看着,他突然跳了起来,举着一块巴掌大的破纸片兴奋地在屋子里来回不停地转悠,嘴里不住地说:“哼!不错,打起来啦!”
屋子里的人全都不解地望着他,不知道谁跟谁打起来了。
团长陈皓看了大伙一眼,笑着说:“老毛捡到什么金元宝啦?你看他这样高兴!”
毛泽东扬了扬手中的纸片说:“这可比金元宝值钱,你们干得真不错!”
陈皓接过毛泽东手里的烂报纸,瞟了一眼,一股刺鼻的怪味熏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忙又塞给毛泽东,用手掌不停地扇着鼻翼。
毛泽东完全沉浸在伟大构想之中,对陈皓的这些小小举动并没有在意。他说:“广西的军阀李宗仁和湖南的军阀唐生智开了战……驻防在攸县、茶陵的吴尚第八军肯定去参战了,难怪你们两个连根本没费什么劲就拿下了一座县城……茶陵是个好地方,有很好的群众基础,现在又给了我们这么一个好时机……我们为什么不去好好地经营一下?”
当天晚上,毛泽东召开前敌委员会议,会上一致通过第二次攻打茶陵的决定。
李炳荣作为列席代表参加会议。他一来到井冈山,就将茶陵的情况向毛泽东作了详细的汇报。毛泽东一边听,一边点头,说:“茶陵是个好地方,茶陵的同志很勇敢,等待时机吧……一有机会,我们再去茶陵好好经营一番。”这会听说部队真的要出再打茶陵,连忙找到毛泽东提出给大家带路。
毛泽东当场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临出发前,毛泽东紧紧地抓住党代表宛舒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到了茶陵要好好闹腾一番,要迅速恢复工会农会,发动群众,打击一下土豪劣绅的反动气焰。说真的,我很想跟你们一起去……可是不行,我这个人是个无产者,是要革命的,可我这脚是资产阶级,不让我革命……”说着说着,毛泽东幽默了一下。
“哈哈哈——”屋子里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毛泽东的脚被草鞋打烂了,走不得长路。不过真正的原因是他才上山两个多月,根据地还不够巩固,许多问题都需要他去解决,尤其是和绿林好汉王佐、袁文才的关系不处理好,革命军刚刚获得的这块落脚之地可能又会丢掉。可是他又不想放弃这样一次下山的好机会。茶陵是井冈山的西大门,不仅地肥水美,物产丰富,而且经过了大革命的洗礼,有很好的群众基础,经营好了能带动湘赣边界一大片山区县。说实在的,毛泽东对这支刚由旧军队改编而来的队伍实在放心不下,尤其是团长陈皓和参谋长徐伟这些军事干部,他们过去在旧军队大手大脚花惯了,对毛的这种钻山沟的做法大为恼火,一旦他们生出什么二心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因此,晚上散会后,毛泽东特地把宛舒平叫到一边左叮嘱右叮嘱,一定要严密监视陈皓,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立即派人向他汇报,以便采取果断措施。
井冈山,宁冈大陇,早饭过后。飘扬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一团”旗帜下,站着宛舒平、李炳荣、陈皓、徐伟、黄国梁等人,旗帜后列队站立着陈士榘等几百名战士。
毛泽东站在队伍前作战前动员,他挥舞着手势,那头长发在寒风中猎猎抖动。“现在蒋唐军阀混战,反动派军队都拉走了,山下县城空虚,正是我们发展革命根据地的好机会。你们马上要出发去打茶陵了,我也很想去看看这座享有‘金钱吊葫芦’美誉的茶陵城,看看南宋知州刘子迈为镇水妖在洣江岸边,铸造的‘狂风呼呼毛不动’、‘金鞭任打不回头’的铁牛,可惜呀,我的脚不肯跟我闹革命,这里生了个疖子……”毛泽东说着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脚。
“哈哈哈——”草坪迸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毛泽东挥起右手,说:“我的话完了,出发!”
就这样,中国工农革命军在团长陈皓、党代表宛舒平的率领下,跟着李炳荣离开井冈山,向茶陵进发。行军路上,陈皓和徐伟并肩走在一起。
徐伟说:“这次进茶陵城,一定要好好地休息几天。”
陈皓说:“对,在山里憋坏了,进了城一定要好好享受。”
徐伟说:“最好抱得美人归。”
陈皓说:“瞧你,就这点出息。”
“我就不信,团长,你会不想……”徐伟说完,挤眉弄眼地笑。
陈皓也跟着哈哈大笑。
部队走到坑口圩时,天黑了。
陈皓下令:“天黑了,部队在坑口宿营。”
第二天部队继续前进,沿沔水进入洣水,一些挨户团前来骚扰,很快被击溃。
晚上,部队到达与茶陵城遥遥相对的中瑶村。
李炳荣带领侦察员和茶陵游击队接了头,把陈绍冬带到陈皓身边。
陈皓问:“情况怎么样?”
陈绍冬说:“城里没有正规军,只有湘东清乡司令罗修的保安团。”
陈皓说:“那太好了!战士们走了一天的路,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清早攻城!”
陈绍冬说:“我们安排好了,游击队会派人扮装成卖菜的农民,协助你们夺取城门,谭震林组织工会的人在城里接应……”
“好!就这样办!”陈皓点了点头。
黎明到来,曙光初照,南宋古城西门口,陈皓带领战士们埋伏在城外。
陈绍冬带领大牛、二愣子、满伢子等游击队员和部分菜农涌向城门。
“开门!开门!”菜农们大声嚷嚷。
守门的士兵大声地骂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
“老总,天亮了,让我们进城吧!我们送了菜,还要回去种地呢。”陈绍冬说。
大牛、二愣子和满伢子也跟着喊了起来:“放我们进去吧,迟了就卖不上好价钱。”
“放我们进去吧!”围上来的菜农一起叫了起来。
“吵!吵!吵!惹恼了老子,一梭子把你们统统突突了!”士兵骂咧咧地起了床,伸了伸懒腰,嘟嚷着向城门走去。
城门外,陈皓举着望远镜在耐心地等待。
城门开了,士兵们骂了几句,游击队化装成的菜农故意与守城门的士兵发生了争吵。
争吵越来越激烈,卖菜农民涌上前去,城门口一片混乱。
“啪——”一位士兵的枪走了火。
“打呀,他们开枪杀人了!”陈绍冬一声呐喊。
大家一涌而上,夺了保安团士兵的枪,迅速抢占了城门通道。
城外,陈皓手一挥下达了命令:“吹冲锋号!”
响亮的冲锋号角声中,一队高举着“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一团”旗帜的战士,从城外的大路上冲向城门口。
保安团士兵望风而逃,慌忙着有几个人掉到洣江河里淹死了。
城里的老百姓从街头巷尾跑了出来,欢迎“工农革命军”再次攻克茶陵城。
在鲜红的军旗帜引导下,宛舒平、陈皓领着部队列队走过。
“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热烈欢迎!”
街道两旁谭震林、李炳荣领着一群举着小标语的工农群众高呼着革命口号,迎接到来的工农革命军部队。
徐建成等几家店铺老板,指挥伙计点燃了挂在竹竿上的鞭炮。
马雪梅带领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等人涌上前去,给战士送茶水,往战士手中塞红薯和鸡蛋。
老人和孩子们,相拥在一起,笑呀,跳呀,全城一片欢腾。
部队进城后,安定了城里的秩序,宛舒平立即平召集谭震林、李炳荣、尹宁明、陈绍冬、袁秋萍等人在福音堂开会。
宛舒平说:“今天正式宣布成立中共茶陵县委,县委机关就设在这福音堂。”
“好!”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宛舒平继续说:“下面我宣布一下分工:由陈绍冬担任县委书记,尹宁明担任游击队长,李炳荣负责农会工作,袁秋萍负责妇女和学生工作。”
谭震林连忙问:“那我呢?”
宛舒平说:“你仍然搞你的老本行!”
谭震林点了点头。
宛舒平说:“在座的各位同志,都是茶陵的精英,我们立即行动起来。谭震林同志的任务是着手恢复茶陵县总工会,重建工人纠察队,配合工农革命军宣传群众,保卫革命秩序,李炳荣同志要尽快地恢复县农民协会……”
谭震林按照宛舒平的吩咐,凭借人熟地熟的有利条件,几天就集拢了一批工运骨干,很快就恢复了茶陵县总工会,大家公推他担任工会主席。随即,茶陵县城的店员工会、学徒工会、缝纫工会、铁业工会、磨工会等,都在县总工会的指导下相继恢复。
李炳荣的农会工作也恢复得挺快,许多乡村还建立了农民自卫队。
茶陵是工农革命军进军井冈山后占据的第一个县城。当时还没有管理一个县的经验,所以,进城后开始仍然沿用“茶陵县政府”这块牌子,后来觉得不合适,便改了一个名称叫“茶陵县人民委员会”,并从部队指派一个叫谭启明的人当县长。
谭启明,1898 年生,安徽省旌德县西乡下洋村人。少年时,随父就读于宣城省立第四师范,受老师恽代英的影响,思想进步。毕业后,回家乡创办新学,在下洋的日新小学担任校长;随后又先后进入南京南方大学、上海法政大学等高等学府深造,系旌德早期党组织和农民运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国共合作时期,以个人身份参加国民党,后经北伐军第二军第六师政治部批准,任过旌德县县长。此时在工农革命军担任排长。
谭启明尽管是法律系科班出身,又当过新政府的县长,但由于党对于如何建立政权还处在一个萌芽和酝酿阶段,对如何做好这个县长,他也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新政权成立后,只是在旧县公署的衙门前挂起了一块“人民委员会”的新牌子,但仍沿袭旧政权的一套办事制度,升堂审案,完粮纳税……
23
茶陵县衙内堂,陈皓端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品茶。
徐伟走过来。
陈皓说:“事情都安排好了?”
徐伟说:“部队已经驻扎在城外的洣江书院里,规定士兵每天三操两讲二点名,没有命令不得随便离营,团长和警卫班的住处,就安排在这县衙内宅的厢房,团长的伙食‘包餐’,由泰昌旅馆的厨师单独做。”
陈皓犹豫了一下,说:“这样不太好吧?”
徐伟说:“余师长在的时候不也是单独开小灶吗?团长在山里窝了这么久,那日子过得清汤寡水,现在进了城,还好好补一补……”
陈皓挥了下手,打断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你对我好!粮食和经费怎么解决?”
徐伟说:“粮食向各乡村农户以收税的形式派粮,经费由商会向各店铺和中小工商业者摊派,如果有人不肯交税就让士兵去执行。”
陈皓点了点头:“很好。”
徐伟说:“宛舒平,这些天和茶陵县委走得很近。县里的工会、农会、学生会、妇女会都恢复建立起来了。还成立了个什么‘县人民委员会’,可好事不能让他一个人全占了。我指派一营谭启明去当县长,他再多的主席,也替不了我们这一个‘县长’。”
陈皓说:“嗯,不错,有点政治头脑!”
徐伟说:“还不是团座调教得好。”
陈皓说:“这马屁拍得好,我爱听。”
“还有更好的。”徐伟眨巴着眼,一脸的坏笑。
“什么好事,快说来听听。”陈皓问。
徐伟附在陈皓轻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陈皓满脸通红,连忙说:“快快有请!”
“啪啪!”徐伟朝外面拍了两下巴掌。
泰昌旅馆的厨师,提着一笼刚刚炒好美味,走了进来。刚摆好酒菜,怡红院阁楼的头牌妓女春香,就迈着款款碎步飘了进来。
陈皓立即被一阵香风熏倒了。
厨师摆好菜,说了句“请慢用”,退了出去。
陈皓、徐伟和春香坐在搁满酒菜的小桌旁。
徐伟倒了酒,然后举起酒杯,说:“我们陈团长是革命军中大英雄,春香呢,是茶陵城的大美人。英雄美人,绝配一双!来,为你们的相识,相爱!干了这杯!”
“干!”陈皓举起酒杯,与春香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徐伟放下酒杯,说:“好,你们俩慢慢喝,慢慢聊,我还有点事。”
春香见屋里就剩下自己和陈皓,倒了两杯酒,走到陈皓身边,说:“大英雄,我们俩喝个交杯酒!”
陈皓说:“好!喝杯交杯酒,相爱到永久!”
春香一屁股坐在陈皓的大腿上,一只手蛇一般挽着陈皓的脖子,另一只手套着陈皓的胳膊,各自端着酒,干了……
俗话说:“酒是色人媒。”几杯酒下肚,陈皓的脸红红的,头重脚轻,一把抱着春香,在她雪白的颈脖上乱啃。
春香故意推开陈皓说:“陈团长,你喝醉了!我送你去休息!”
“我没醉……再……再来一杯!”陈皓又倒了一杯,一口呑了。
春香夺过酒杯放下,搂住陈皓的脖子娇声地说:“团长,你酒没醉,但人醉了,心醉了……”
陈皓俯下身子,将春香横着抱了起来,走进内室,扔在床上,山一般压了上去,淫乱的笑声溢满了整个房间……
约摸一顿饭工夫,春香从县衙内堂走了出来,边走边整理弄乱的头发,陈皓跟在她身边,刚到门口遇见了一营长黄国梁。
春香站住了,朝陈皓飞了个眉眼,说:“记住了,陈团长,到怡红院来找我……”
“一定!”陈皓连连点头。
黄国梁走了过来,愁眉苦脸,满怀心思。
陈皓问:“黄营长,看你这样,遇到什么难事了?”
黄国梁说:“团长,大家在山里过的什么日子,我不说你也知道……可进了城,还这么吃糠咽菜,谁受得了?”
陈皓说:“你的苦衷,我能理解!这样吧,从今天起,连队士兵想‘打牙祭’改善生活,就让他们去打土豪,没收到的钱财,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黄国梁说:“这可是你说的?”
陈皓说:“我说的!”
黄国梁说:“可宛舒平党代表不会同意……”
陈皓说:“你们究竟是听我的,还是听党代表的!”
黄国梁“啪”地向陈皓敬了个礼,说:“一营士兵只听团长的话,跟团长走!”
陈皓挥挥手,黄国梁转身走出内堂。
工农革命军占领茶陵后,驻扎在县城里,每天三操两讲,虽然和地主的反动武装和罗修的保安部队打了两仗,但对于建立地方武装,协助当地政府打土豪表现得非常冷淡。其根本原因就是团长陈皓自己出身于官宦家庭,对于土地革命从内心就根本排斥。秋收起义时,为了捞政治资本,这家伙一直唯毛泽东马首是瞻。部队离开井冈山后,脱离了毛泽东的视线,认为天高皇帝远,便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刚到茶陵不久,陈皓就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自己在黄埔军校时的老上司方鼎英带了一支重兵驻在湘南。他想跟着毛泽东钻山沟实在是没多大出息,不如带了这支队伍去投自己的老上司方鼎英,这样凭着自己的一身本领,熬个三年五年,混个军长师长应该是不成问题。于是便立即提笔给方鼎英写了封长信,信中尽叙离别之情,表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和投奔之意。然后,派出他的心腹参谋长徐伟带着一个排去湘南找方鼎英接头。
宛舒平遵照毛泽东的指示,对陈皓早有提防。部队占领茶陵后,宛舒平立即找他商量筹建革命政权事宜,陈皓总是躲躲闪闪,后来见实在推不掉,便从部队中派了一个叫谭启明的人担任县长,其他办事员都是原班人马,换汤不换药。至于工会农会等革命群众团体的事务,他不但不给予支持,反而出面干涉和阻挠。宛舒平见他越走越远,完全退到老路上去了,就暗中派了几个人死死地盯着他。
陈皓却浑然不觉,只忙于醉生梦死。他对自己说:“他娘的,老子要把那些蹲山沟的苦日子补回来……”他把部队安顿在城里的书院里,白日里只做做操,点点名,晚上则派个岗哨,就万事大吉了。他自己则窝在馆子,和怡红院的头牌春香粘上了,两人好得如胶似漆。
据说,为了讨好那个女人,他竟私吞了打土豪得来的三块金砖。对日趋旺盛的革命之火,陈皓不是添把柴,吹点风,而是怀恨在心,恨不得下一场倾盆大雨把这场熊熊烈火一下子扑灭掉。
一天,李炳荣带领二愣子、满伢子和十余个农民,捉住转移钱财的劣绅陈老三,押送到新政府要求处决。刚走到挂着“人民委员会”的牌子,站在大门前的士兵拦住了大伙。
满伢子说:“我们抓到转移钱财的劣绅陈老三,押送到县人民委员会来请求处理。”
士兵敞开大门让大家进入庭院。
徐伟和醉醺醺的陈皓迎面走来。
陈皓说:“怎么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怎么回事?”
徐伟厉声叱呵士兵:“怎么搞的?放这么多人进来了!”
二愣子走上前说:“我是农协会的二愣子,抓到转移钱财的劣绅陈老三,押送到县人民委员会来请求处理。”
“这是衙门,衙门得有衙门的规矩。升堂了没有?击鼓了没有?”陈皓嚷嚷着,指责站岗的士兵说,“你们这群废物,怎么就让他们闯了进来?”
徐伟挥手拒赶着农会的人,说:“乱哄哄地不讲规矩,成何体统?都退下去等候升堂!”
“去去去……”士兵们上前推着大家往后退。
李炳荣走了进来说:“可县长谭启明不在,怎么办?”
陈皓说:“没关系,这个案子我来审,叫老衙役击鼓升堂!”
“咚咚咚——”一名老衙役敲响了县衙大堂堂前的大鼓。
陈皓换了长袍马褂端坐在堂内案桌后的太师椅上。
四名老衙役持杖侍立堂内两侧,齐声吆喝:“升堂罗——”
“威武——”大厅内喊声震耳。
站在堂前的徐伟,领着二愣子、满伢子众人和陈老三进入堂中。
陈皓打了个酒嗝,装模作样地高声发问:“你们谁是主告?谁是被告?”
众人听不懂,相互看看,全都愣住了。
满伢子悄声问二愣子:“什么是主告、被告?”
二愣子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陈老三见这个当官的不一样,赶紧跪在地上大喊:“冤枉呀,请青天老爷给小民做主。”
陈皓说:“你有什么冤情,赶快如实招来,本官为你做主!”
陈老三哭诉着说:“鄙人缩衣节食,好不容易置了一点田产,他们硬要将其抢走分掉,还把我抓住,要害我性命。”
陈皓眯着眼睛问:“你有多少田产?”
陈老三哆哆嗦嗦地说:“不多,190亩。”
陈皓抓起案桌上的惊堂木一拍,严厉地说:“190 亩田,还没有上两百亩,是小地主嘛。小地主抓来干什么!不能动小地主。动了他们,他们会倒向大地主一边去,对革命不利!”
徐伟接着插话说:“团长说的有理,小地主也在打倒之列的话,我们这些黄埔同僚之家不都完了?”
“好!本案审理完毕!退堂!”陈皓拿起惊堂木将案桌一拍,甩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徐伟跟着追了过去。
陈老三趁机赶紧往外溜走。
李炳荣疑惑不地问:“这是审的什么案子,到底帮谁说话?”
满伢子说:“这还是我们穷人的政府吗?”
“走!我们找宛舒平党代表去!”李炳荣手一挥,大家立即来到洣江书院宛舒平的住处。
宛舒平边听边点头,然后说:“你们反映的情况很及时,问题也很严重……陈团长是过了……这样吧,我先写封信将这里的情况向毛委员汇报一下。再找他聊聊,把茶陵县委的同志找来一起开个会,确定一下斗争方向和策略。”
李炳荣说:“好!我们听你的。”
“对,我们听党代表的。”农民们一个个兴奋地点了点头,又看到了希望。
两天后,在福音堂召开部队党代表和茶陵县委联席会议,宛舒平、陈皓、徐伟、黄国梁、陈士榘、连党代表和茶陵县委十几个人都出席参加了。
会上,李炳荣介绍了茶陵的土地分布情况和北伐期间农会的一些经验教训。
李炳荣讲完后,宛舒平站起来说:“从茶陵的情况来看,大部分土地都集中在地主手里,而有两百亩以上的大地主很少,中小地主是绝大多数,如果不打倒中小地主,土地革命就是一句空话。农会揪斗陈老三是革命行动,要求县人民委员会制裁陈老三也是对的,我们要支持农民对这种对抗土地革命的中小地主,开展揭发和斗争。”
陈皓板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宛舒平瞟了陈皓一眼,继续说:“另外,我们团部和连队最近出现了一些违纪行为,在生活作风上也……”
陈皓瞪宛舒平一眼,打断他的话:“这是我们部队内部的事,地方上的同志在,不宜讨论这个问题。”
宛舒平说:“正因为地方上同志在这,我才要说。我们共产党闹革命目的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劳动大众。所以,我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你们听见,老百姓怎样议论我们这个政府吗……现在好多农民说我们这个政府是换汤不换药的国民党政府。”
陈皓阴阳怪气地说:“可我们是共产党人,不是国民党!”
宛舒平针锋相对地说:“共产党人胸中要有正气!什么是正气?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原则性的问题不能妥协!”
陈皓霍地站了起来,说:“对不起,你留下来和茶陵县委的同志磨牙吧,我们可没这闲工夫。”
“你……”宛舒平气得六窍生烟。
陈皓说:“部队里来的,立即归队,组织士兵列队操练!要准备打仗!”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坐着没动。
徐伟站了起来,大声地说:“团长命令各连队列队操练,没有听见吗?”
黄国梁猛地站起,向陈皓行了个军礼:“一营坚决执行团长命令!”
特务连长也站了起来说:“特务连坚决执行团长命令!”
徐伟说:“好!士兵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部队以连队为单位,草坪集合,列队操练!”
“是!”军官们“啪”地敬了礼,转过身咚咚咚地跑出了会场。
会场上空了一大半,部队里的人除了陈士榘外,其余的人都站起来跟着黄国梁跑出会议室。
陈皓和徐伟看了宛舒平一眼,迈着大步从他身边走过。
陈士榘走到宛舒平身前,为难说:“我……”
宛舒平拍了拍陈士榘的肩膀说:“你也去吧,先做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这里的情况我已经向毛委员反映了。”
陈士榘跑出会议室。
宛舒平望着门外思考了一下,重新回到会场坐了下来,对茶陵县委的同志说:“我们继续开会吧,研究一下如何扩大游击队,成立农民自卫队的事。”
24
井冈山,八角楼,毛泽东正站在窗口边,面对着西边的群山沉思着。这些天,他太忙了,茅坪的局势稳定后,他又立即把何长工派到茨坪,对王佐的部队进行改造。现在大局稳定下来了,他不得不思念远道茶陵的部队,不知陈皓和宛舒平在茶陵搞得怎么样,新的政府建立了没有。
正想着,楼下贺子珍说:“毛委员,茶陵的人送信来了。”
毛泽东说:“快,叫他上来。”
宛舒来的信使上了楼,将信交到毛泽东手里。
毛泽东拆开信,急切地读了起来。读着读着,眉头拧成一个结,气愤地说:“这个陈皓太专横,还是国民党军阀那一套……腐败,堕落……政府更不能这么搞……”然后坐在来给宛舒平写了一封回信。
信使收了回信,快马加鞭回到茶陵城,将信交给宛舒平。
宛舒平看了回信,茅塞顿开,心底一下子豁亮起来。
毛泽东在信中说:“由部队派县长是不对的,我们不能按国民党那一套办……应充分发动群众,建立真正代表人民群众利益的工农兵政府……另外,靠商会派款也是不对的,要充分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打土豪筹款子……要保护商店、保护邮局、保护学校、保护医院……”
宛舒平接到毛泽东的信后,立即召集茶陵县委、总工会和农会负责人开会,宣读毛泽东的来信,组织大家讨论如何成立工农兵政府。
会上,陈绍冬首先发了言,他说:“我们是列宁主义者,中国的革命必须以苏俄为榜样,我们要建立一个工人农民自己当家的政府……”
谭震林认真地倾听着陈绍冬的发言,对这位知识分子出生的县委书记肃然起敬,心想:“自己只听说过马克思主义,还从来没听说过列宁主义,看来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的理论水平就是比自己高……”
陈绍冬的话引起了一阵热烈掌声,紧接着李炳荣、尹宁明、袁秋萍和士兵代表陈士榘都先后发了言。
经过一阵紧张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既然是“工农兵政府”,就得选出工人、农民、士兵各自的代表,再由这些代表来组建政府,代表人民来执政。于是,各个组织又分别选出了自己的代表,结果选出了工人代表谭震林,农民代表李炳荣,士兵代表陈士榘。当讨论到谁当政府主席时,三位代表互相谦让,争执不下。
夜已经很深了,茶陵县委的办公地福音堂内屋,却灯火通明。
宛舒平、陈士榘和县委的谭震林、李炳荣、尹宁明、陈绍冬、袁秋萍等人,围坐在点着煤油灯的会议桌旁,讨论了大半夜,还没讨论出结果。
宛舒平说:“茶陵工农兵政府筹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工农兵代表都已经选出来了,现在我们充分发表意见,通过民主推选出,毛委员领导的,全国第一个红色政权,茶陵县工农兵政府主席……”
谭震林说:“毛委员提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过去我们就是吃了没有部队,没掌握武装的亏。这句话是真理,因此,我提议士兵委员会代表陈士榘为主席。”
陈士榘说:“革命须从农运开始,尤其是茶陵这样山区小县。农民运动和土地革命,主要依靠的都是农民,过去是,现在和将来,也必定是。我提议农协会代表李炳荣为主席。”
李炳荣连连摇着双手,说:“这工农兵政府设在城里,城里主要还是靠工会在运动,我觉得应该由总工会代表谭震林为主席。”
谭震林站起来还要推辞,被宛舒平挥手打断。
宛舒平说:“你们不用谦让了,‘工农兵政府’‘工’字带头,谭震林同志,你是工人代表,你就担任政府主席吧。”
“啪啪啪——”会场上响起热烈掌声。
一个游击队员跑了进来,交给宛舒来一份情报。
宛舒平看了看情报,摆了摆手。
大家立即安静下来。
宛舒平说:“刚接到情报,罗修湘东保安团和刘昆山挨户团,勾结国民党反动派军队正在向茶陵开来。他们的目很明确,不让我们成立工农兵政府。我们要打好这一战,歼灭来犯之敌,以胜利来迎接茶陵工农兵政府的成立。大家有没决心?”
“有!”会场喊声雷动般地响了起来。
茶陵县即将成立工农兵政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攸县的罗修耳朵里。这家伙对茶陵的革命运动恨之入骨,可又惧怕工农革命军的威力,不敢与之正面交锋。无奈之下,只好指示其党羽刘昆山在高陇拼凑一支300 人枪的挨户团,集结在定宁寺的山上,准备经腰陂向茶陵县城进发,攻打新生政权。谭震林立即指挥纠察队、赤卫队埋伏在定宁寺敌人的右翼,另派一部分人马悄悄涉过高陇河,迂回在敌人左翼。陈绍冬带领一营工农革命军向正面之敌发起猛攻,战斗打响后,谭震林指挥埋伏在左、右两翼的纠察队、赤卫队突然杀出,毙敌20 余名,缴获了各种枪械20 多支,粉碎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
战后,工农兵政府在洣江书院召开了声势浩大的祝捷大会,会后举行了示威游行,以壮大革命声威。
然而,罗修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亲自出马,兵分两路再次进攻茶陵。陈绍冬、谭震林等县委、工农兵政府的主要领导,立即组织工人纠察队、赤卫大队,配合工农革命军奋起抗敌。陈绍冬带领茶陵游击队配合特务连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击溃刘昆山的地主武装。工农革命军的主力营居高临下,锁住了洪山庙的隘口,控制了罗修从攸县进攻茶陵的要道。谭震林、李炳荣等政府工作人员,一起指挥着从各乡赶来支援的农民自卫军,在四处山头布置疑兵。大家用松树做“炮”。一时间,枪炮声四起,喊杀声震天,军民齐心协力,终于粉碎了敌人的第二次进攻……
茶陵人民在中国工农革命军的支持下,打败了罗修和刘昆山的两次进攻,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工农兵政府成立庆典仪式”。
县政府旧衙门,“茶陵县工农兵政府”大会筹备工作井然有序。院子里扫得一尘不染,人们进进出出,愉快地谈笑着。
正门大厅,“明镜高悬”的匾额取了下来,换上了列宁的画像。
谭震林和李炳荣在办公室商量事。
二愣子、满伢子走进办公室。
“你们来了,快请坐!”谭震林热情地招呼着。
满伢子说:“谭主席、李委员长,我俩向你反映个事。”
李炳荣笑着说:“是陈老三的事吧?”
满伢子说:“对。”
谭震林说:“这事当时让陈皓给搅和了。”
二愣子说:“那现在该怎么办?”
谭震林说:“现在工农兵政府就要成立了,你们把他重新抓起来,交给政府,让特别法庭来审判!”
满伢子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办。
李炳荣说:“你们得赶快行动,千万别走漏风声,让这个老地主跑了。”
“哎!”二愣子应了一声,拉了满仔子一下,赶快往外跑。
陈老三得知马上要成立工农兵政府,让泥脚子管事,连陈皓这样的军官也保不了他,连忙收拾细软准备逃。二愣子和满伢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吓得成了一滩烂泥。
农会捉住了陈老三后,把他交给了特别法庭,经过审判,果然把他毙了。
“茶陵县工农兵政府”像一个初生的婴儿终于就要临盆了,谭震林很激动,在院内转了几圈,检查了又检查,现在是“万事具备,只久东风”,就等明天举行成立大典了。
太阳出来,大地全部换了新装。
谭震林神清气爽地从办公室出来。
“谭主席好!”工作人员一个个与他打着招呼。
谭震林笑着说:“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大伙应着,各做各的事去了。
谭震林信步来到大门口。
陈士榘带着几个游击队员在挂“茶陵县工农兵政府”的大型横幅。
谭震林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陈士榘说:“谭主席,你来看看,怎么样?”
谭震林说:“左边还要高点。”
游击队员把横幅扯高了点。
徐建成带着位十八九岁年轻人走了过来。
谭震林说:“徐老板来了?”
徐建成把谭震林拉到一边,说:“喜仔,和你说个事。”
谭震林说:“什么事?”
徐建成说:“这孩子是我侄子,就是徐兵的弟弟。他哥哥是毛委员的同学,又在广州与毛委员共过事,北伐时就给我们寄过《农运》小册子。”
谭震林说:“你就直说吧,什么事。”
徐建成说:“是这样,这孩子在长沙读了三年书,也算是见过世面。可家里突然遭遇了变故,书是读不下去啦,你在政府给他找个事做……能混碗饭吃就行。”
谭震林说:“徐老板,我在你的店子里干了十多年,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革命的老同志,但你这个面子我真的没法给。你知道,眼下成立的工农兵政府和旧衙门不一样,我这个主席只是个牵头的,得相信群众,依靠群众,遇事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得讲民主,和大家一起商量着办。”
徐建成点了点头,轻声地说:“你千万别为难,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谭震林说:“这样吧,这事我记下了。政府成立后,我和大伙再商量商量,如果有那个部门缺少人手,你这侄子确实能干,我再通知你。”
“哎。”徐建成拉了侄儿一把说,“咱们走吧,喜仔这个人耿直,咱们就别为难人家。”
公元1927 年11 月28 日,这是茶陵人永远铭记在心的日子。这一天,中国革命的第一个红色政权——茶陵县工农兵政府正式成立。由于时间仓促,招牌还没赶制出来,就用红纸写了“茶陵县工农兵政府”八个大字贴在县府的门槛上。还在县政府门口挂了一副对联:“工农兵政府,苏维埃精神!”原先的县长谭启明高高兴兴地脱了长袍,将印鉴交给政府主席谭震林,说:“我的印交给你了,交给人民了,我这个县长也就成为历史了。”这位无私的共产党人仍回连队当他的排长,三年后奉组织派遣到上海从事秘密活动,因叛徒告密,牺牲在南京雨花台,时年32 岁。
政府成立那天在洣江书院的操坪召开了万人大会。谭震林在大会上讲话,宣布政府设立的机构为民政部、财经部、青工部、妇女部,任命了各部的部长;然后公布了由3名工农兵代表签署的《茶陵县工农兵政府布告》,号召广大工农群众起来革命,巩固政权,打倒土豪劣绅。
宛舒平当场送给茶陵县委和县工农兵政府5 支枪,帮助茶陵建立地方武装。谭震林等立即组织一支纠察队,给每个队员发一个袖章,除正常工作外,夜里都集中起来,负责联络和维护城里的秩序。在纠察队的带动下,乡村里的赤卫队、暴动队纷纷建立和发展起来;妇女会、儿童团等组织也相继建立。工农革命军一面打仗消灭敌人,一面打土豪筹款子,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茶陵一时间遍地梭镖,漫天红旗,形势比大革命时更为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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