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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相亲记

编辑:张可杨 时间:2020-05-26
导读: 谢永华,作家、编辑、教师,湖南邵东人。其散文和诗歌发表于《湖南文学》《湘江文艺》《散文百家》《脊梁》《诗潮》《湖南日报》《澳门晚报》《长沙晚报》《今日女报》等报刊。

妹妹相亲记

文/谢永华

  大清早,我还在床上做梦,就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永华妹子,你在哪里?

  一个清脆而略带磁性的女声传过来,在冬日寂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

  谁呢?

  犹豫几秒钟,我还是不舍地爬起来。

  刚进客厅,只见一个初中生模样的伢子快步向我走来,微笑地说,姐姐,我是姜大强,是刘姨带我来的。说完,从裤袋里摸出芙蓉王,笨拙地撕着烟盒子上的封条。看样子,这个姜大强是不抽烟的。然后,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甜甜地说,姐姐,抽烟。

  谢谢你,我不会抽烟。

  哦,原来这是刘媒婆带着姜伢子来相亲的。我想。

  刘媒婆见我不做声,赶紧附和道,永华妹子,是的呢,他是来看你妹妹的。说罢,指了指姜大强。

  我笑着招呼他们坐下喝茶,又顺手从橱柜里拿出一碟瓜子,摆在桌子上。

  咦,我娘和妹妹哪去了呢?我瞄一眼墙上的挂历,今天是农历正月初八,的确是个好日子,难怪媒婆大清早就带着人来相亲了。日子好的确没错,却也来得太早了吧?我看了看表,刚刚7点一刻。

  可能是心里有点紧张吧,姜大强带着腼腆的笑容,双手使劲地搓动着,好像手上沾了什么邋遢东西。见他这种紧张的状态,我微笑地问道:“小姜,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做什么工作?”

  他看着我,轻声答道:“姐姐,我今年23岁了,在广州一家电子厂搞管理,家住在莲塘通那边。”

  问罢,我又觉得自己像查户口样的,让别人尴尬。没有想到的是,姜大强还是蛮高兴的。说罢,他使劲地盯着我看,好像要在我身上寻找满意的答案,又好像要从我身上找到妹妹的影子。

  刘媒婆边喝茶,边在我屋里东看西看,嘴里发出啧啧之声,好像是在赞扬我的家境。然后呢,又捂住嘴巴,在姜大强耳边说着什么。粘在嘴巴边的瓜子壳,掉进衣服里也不在意。

  这个刘媒婆,人不高,胖胖的身子像煤油桶子,嘴唇上端,长着一粒黄豆大的黑痣,远远望去,酷像妇人的乳头。村里常有人笑她,别人的乳头都是藏着的,她的竟敢公开暴露,而且,还暴露得这么彻底。

  要我说吧,刘媒婆的这粒黑痣的确长错了地方,如果长在嘴唇下端就好了。老话说,嘴唇上端的痣,叫做好吃痣,嘴唇下端的痣,叫有吃痣。

  刘媒婆原来嫁了个老公,谁料性命不长,几年之后竟然病死了,后来,又改嫁到我们村,嫁给一个叫大炮的老单身公。大炮很老实,村里常有流里流气的男人取笑他,说大炮啊,你这个名字真的蛮好呢,大炮多威风,估计没有哪个女人能够顶得住,你老兄要悠着点呢。大炮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悠,悠,悠你个鬼脑壳,我都50岁了,至今还没有闻到过女人的味道呢。正因为大炮太老实,本分,家境又不怎么好,所以,才成为老单身公。不然,哪里轮得到刘媒婆来捡漏呢?说实话,大炮的样子还是过得去,身材武实,健壮,两眼有神。刘媒婆呢,明白自己的男人太老实,夫妻整天呆在一起,也没有几句话说,心里便闷得慌,不如干脆四处打听未婚的男女青年,坦然地做起了媒人生意。这既能讨口吃的,又能游山看水,最重要的是,做媒终归还是很受人欢迎的,何乐而不为呢?

  时间无声地过去了,我们3人都心不在焉地说着话,每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都希望我娘和妹妹快点回来,她们才是主角。直到我加了两次茶水,我娘和妹妹才出现在屋门口。

  原来,昨天媒婆跟我娘说好了,要今天上午才过来,所以,我娘和妹妹特意赶早去买点新鲜菜,以便中午拿来陪客。其实正月间,一般的人家都还有存菜的,像鸡鱼肉之类。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刘媒婆也实在太性急了,清早八早就带着伢子过来了。哦,只怕他们是来赶早饭的吧?不然,这样性急做什么呢?要不就是姜伢子想婆娘心切,不然,哪有清早就来相亲的呢?我还在七想八想,他们几个已经开心地说起话来。刘媒婆呢,简直是眉飞色舞,说姜大强工作如何努力,对父母如何孝顺等等。总之,都是一些好话。说罢,又对姜大强说,我妹妹长得乖态,圆圆的脸乖,加上脾气又好,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妹子。还说,我妹妹是她从小就看着长大的,诸如此类。哎呀,这个刘媒婆两边都讲好话,也不嫌累。俗话说,媒婆嘴巴两块皮,既会讲来又会移。此言不差。

  姜大强斜着眼睛,不时地瞟我妹妹一眼。如果发觉有人在看他,他的脸乖一下子就红了。我妹妹的脸一直是红的,勾着脑壳,脸上的红晕似乎要飞起来,在白色羽绒服的映衬下,显得更娇羞可爱。要说吧,刘媒婆的眼力还算比较厉害,她瞄一眼我妹妹和姜大强的神色,就明白有戏了。于是,她悠闲地剥着瓜子,跟我娘有说有笑的。

  吃罢早饭,刘媒婆说要我妹妹去姜大强家里看看。我妹妹听罢,居然欣然答应,我娘便要我陪着妹妹去。出得门来,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把围在脖子上的红围巾紧了紧。刘媒婆见状,挨着我说,永华,你衣服穿少了吧?我说,没事,可能是刚出门,一下子适应不了。刘媒婆又说,你这个做姐姐的说句实话吧,姜大强如何?我说,可以呀,只要我妹妹喜欢就行了,这要看他们是不是有缘分咯?

  刘媒婆紧挨着我走,好像我是一坨磁铁,有意跟我妹妹和姜大强隔开距离,以便让他们自在地交流。我回头一看,妹妹和姜大强一前一后地走着,还不时地停下来说说话。

  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懒洋洋地照在大地上。冬日的小镇,也别有一番风味,到处都是满含笑意的人们。他们走着或在车子里坐着,遇到我们总要停下来,或者摇下车窗打个招呼,说几句话。

  余成湾的马路两边,摆满了做生意的摊子。有卖小菜的,卖肉的,卖鱼的,卖水果的,看着这些新鲜的蔬菜和瓜果,很是让人赏心悦目。我不由感叹道,真正的春天还没有到来,而它们的春天已然来临。街道两边,很多店铺开了门,有服装店文具店等。每个店里都放着一个果盘,里面装有瓜子和糖果。这是店老板给顾客的新春福利,同时,也是吸引顾客的手段。这里不仅是小镇的中心地带,还是赶场的地方,以及等车的地段,那些路过的中巴,都要在这里停靠。马路右边,有一座高高的坟山,叫银钱山。我的爷爷奶奶和其他的亲人们,都长眠在此。此刻,爷爷奶奶是否知道他们最疼爱的小孙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呢?望着杂草中凸起的坟堆,我陷入了回忆之中。马路上的汽车呼啸驶过,把地上的果皮纸屑高高地卷起来,然后,又和着灰尘缓缓地落回原处。

  姜大强没有让我们坐中巴,他喊了一部的士。20分钟后,我们便到了姜家附近。

  姜大强的家离马路还有几百米,我们下得车来,只见周围长满了冬茅草,一阵风吹过来,太阳便躲进了云层。零落的房屋在冬茅草的掩映下,显得有些萧条。

  姜大强说,附近的青壮年都去外地打工了,而且,他们也把老人接走了。所以,这些老房子就空下来了。

  说真的,看到这幅萧条的景色,我心里很不好过。唯一的小路,也成了杂草们的天下。若想通过,还得用手拨开杂草,不然,身上还会沾上草虱子。这草虱子并不咬人,如果粘在毛料衣服上,需要用手才能捉下来,很讨厌。此时,我很希望看到贴着春联的房屋,洋溢着欢声笑语,屋前小孩嬉戏,鸡鸭成群。

  我正想着,妹妹快步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姐姐,你看姜大强要得么?

  我说,你觉得呢?

  我不晓得才问你的么。妹妹说罢,用手扯着我的围巾,似乎要我给出标准答案。我想了想说,人还是可以的,就是稍微矮了点。妹妹没有说话,掐断路旁的一截枯枝,不断地敲打着杂草。

  这时,姜大强指着几间红砖瓦房,对我说,姐姐,这就是我的家。

  走进家门,姜大强大声喊道,姆妈,来客了。

  来客了啊,好,快倒茶。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

  片刻,一个约50岁的中年妇女出现在眼前,黑瘦的脸上,粘着点点煤灰。

  刘媒婆笑道,老同学,你托我的事办到了,你看看,这是码头上的一枝花。说罢,指着妹妹,这就是我给大强介绍的女朋友。然后,又指着姜大强的姆妈说,桃花,这是大强的姆妈。

  桃花是我妹妹的名字。

  她们互相笑了笑,我妹妹叫了声阿姨,便安静地坐下来喝茶。我明白,妹妹是怕丑,又怕说错话,所以才不敢多说话。

  姜大强高兴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像打大仗前的指挥官,不时地帮我们加茶,加瓜子,削水果,脸上的笑容像糖一样融化了。看得出来,他已经看上我妹妹了。

  趁他们说话的间隙,我悄悄地观察屋里的环境。这是我娘交待我的重要任务。裸露的红砖瓦房虽然比较简陋,却还是整洁干净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红砖墙上,贴着几张明星画,煤球灶就摆在画下面,跳动的火苗映照在画面上,顿时,那画中人便像活了般,发出温暖的气息来。抬头一看,横梁上挂着一只竹篮子,篮子上面盖着油腻腻的报纸,也不知道篮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挨着竹篮子的地方,还挂着两个铁钩子,钩子上是两块乌漆八黑的腊肉。一看,就知道是用柴火熏出来的。此时,突然从瓦上的缝隙处射来一束阳光,像把钢刀插在腊肉上,又像宝剑刺中了妖魔。

  空气中,飘散着瓜子壳的香味,可能是他们不小心把瓜分壳丢进了灶火里。其实,我很喜欢这种味道,闻着这种味道,似乎比吃瓜子更过瘾。这时,刘媒婆拉着姜大强的姆妈朝后门走去,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说话声,隐隐地钻入耳膜。我妹妹赶紧拉着我的衣袖,小声地说,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想回去了呢。

  这时,刘媒婆兴奋地走出来,对我妹妹说,你留个联系方式给姜大强吧。

  妹妹看我一眼,见我没说什么,便把手机号码告诉了姜大强。

  当我们起身告辞的时候,姜大强仍然不舍地看着我妹妹。

  刘媒婆大声说,大强啊,你去送送桃花两姐妹吧,我还要去亲戚家,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一路上,我们3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可能是彼此间还不是太熟悉的缘故吧?到达余成湾的时候,我装着去服装店买衣服,其实,是想给他们留下单独交谈的机会。我在服装店漫不经心地看着服装,既想让时间慢点过去,又盼望妹妹早点来喊我。服装店的小妹子,开始还笑眯眯地向我介绍服装,后来呢,便坐到收银台后面,不时地伸出脑壳看我一眼。这等待的时间虽然有点久,而为了妹妹的终生大事,我便说服自己要耐心一点。

  半个小时后,妹妹终于提着几个梨子来喊我了。

  她说,姐,这梨子是小姜买的,你尝个试试?

  我说,这是他买给你吃的,你就留着吃吧。又说,这个小姜也真是的,头次见面就买梨子,这不太好吧?你买几个苹果或香蕉,不是很好的么?

  这梨(离)不会意味着分离吧?我心里有点忐忑。

  散元宵那天,我就回到自己的家里了。后来,在几次跟妹妹的通话中,我们也提到过姜大强。妹妹又问我,小姜到底如何?我便照实说了,这个伢子人还是不错的,就是矮了一点。家里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过了一段时间,妹妹就跟现在的妹夫结婚了,虽然偶有磕磕碰碰,却还是能够过得去。要说这妹夫吧,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勤快,灵泛,不但买了2台挖机出租,还养了200亩龙虾,每年的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直到去年的一天夜里,妹妹突然跑到我家里,哭得很伤心。我不用想都明白,肯定是两口子吵架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边哭边抽动着身子。许久,妹妹突然止住哭声,竟然对着我大喊起来,姐姐,你晓得不?我其实是喜欢姜大强的,就是你说他人矮了,家里条件差,我才没有答应跟小姜继续交往。

  顿时,犹如一盆冰水从我头上浇下来。一时,我像被冻住了。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天啊,我无意中拆散了妹妹的好姻缘,这是我做梦都不曾想到的。

  自从妹妹说出这个秘密,我心里常常有种负疚感。我明白,这种难受的感觉,需要妹妹的笑容来慢慢治愈。

  (谢永华,作家、编辑、教师,湖南邵东人。其散文和诗歌发表于《湖南文学》《湘江文艺》《散文百家》《脊梁》《诗潮》《湖南日报》《澳门晚报》《长沙晚报》《今日女报》等报刊。曾有诗歌、散文获奖,散文被《散文·海外版》选载,并入选中学生考试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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