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 ▎贝 加 尔 湖 （文/谢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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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 加 尔 湖

文/谢永华

春日的某晚，我在梦中和贝加尔湖有过一次漫长的约会。

当我从梦中醒来，贝加尔湖却从梦中跌落在我心里。可怜我的小心脏，怎能承载如此重负?

我独自一人穿行在冰封的贝加尔湖面上。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种声音，让我想到了幼时吃冰糖的感觉。那丝丝沁人心脾的甜，在唇齿间欢快地游走。想到这里，我就走得更快一些了。似乎走得越快，那种甜的感觉就越持久。

有时候，我像一个小孩，在无边无际的冰面上奔跑。把银铃般的笑声和歌声撒在这静静的蓝天之下。蓝天不语，竟然变得更加羞涩，于是，便派出几朵洁白的云充当观众，它们像兔子，像馒头。累了，我干脆坐在湖面上，口中喷出的气体，直直地指向天空，似乎在抗议它的冷漠无情。五彩云霞掠过头顶，像一顶彩虹帽子。我一刻不停地追逐着它，当我快要触摸到它时，它却像个捣蛋鬼，倏地在我身后出现。

此刻，我的心静得像湖面上的冰，我能清晰地听到咚咚的心脏在跳动的声音。我甚至还能感觉到冰封在湖面之下，那些鱼们呼吸的声音。它们的声音从最初的弱小，渐渐变得强大，最后几乎接近疯狂，像要冲破这厚厚的冰层，在蓝天下自由的呼吸。

这让我想起了童年时，不小心掉落在被藤蔓缠绕的刺窝里，生出的那种无奈和恐惧。我像一只蜘蛛，在摇晃的藤网上飘荡，小脸乖吓得像熟透了的鸡蛋枣。当时的我，渴望自己快点长大，或者有绝世武功，以便尽快地摆脱困境。幸运的是，当阳光在树叶上肆无忌惮亲吻的时候，路过的好心人把我救了出来。

我的思绪仍在不断地翻飞，双手也变得不再老实。于是，我在湖面上堆了一个小雪人，它和我一样高。当我凝神看着它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后，整个世界马上又活了起来。我和小雪人拥抱，亲吻，我脸上沾满了雪粒。小雪人感受到了我的温情，僵硬的身体渐渐地软了下去，感动得掉下了晶莹的泪珠。

当最初的新奇和刺激消失后，我又变得孤单和绝望。此时的我，好像一下子成熟起来。原来如此渴望长大的我，竟然后悔长大。那深不见底的湖水，那痛彻心扉的寒冷，还有漫无边际的荒凉，都让我泪奔。这时，哪怕有一声动物的吼叫声也好，那么，我也能感到片刻的温暖。当雪花撒落在另一堆雪上，我心里的防线彻底地崩溃了。我放声大哭起来，所有那些隐藏在内心里的敌人，此刻，全部化作滴滴泪水，瞬间又凝成了带着咸味的冰粒。寒风呼啸着，横扫它们，把它们带向了远处，此生休想再奢望回到我温暖的怀抱。

阳光照在冰面上，我仿佛听到雪块融化的声音，它们竟然背着我，悄悄地改变自己。我睁开眼睛，是洁白的雪。闭上眼，还是洁白的雪。在这里，我成了一个入侵者。我误入了冰雪和湖水以及蓝天和飞鸟的世界。我来得容易，想要离开此地，却是如此艰难。

在这里，冰雪只会把洁白的外衣和寒冷带给我。幽清而深不见底的湖水，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最可恨的是，它们把身体里的宝贝，也一并隐藏着。我只能想象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鱼们，它们有多么可爱。辽阔的蓝天则像个哑巴，不论你怎样大声叫喊，回答你的只有自己的回声。更不用说那些飞鸟了，它们像被猎人追赶一样，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什么，它尖叫几声，剧烈地抖动着翅膀，瞬间就从一个大黑点变成一个小逗号了。

看到这些，我内心满是沮丧。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仿佛病了一般。我告诉自己不能这样萎靡不振，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生病。于是，我强迫自己改变之前的想法，这样我的心情立刻变得好多了。譬如，洁白的冰雪能使人心静，能考验人的意志。那片高远的蓝天，它从不发声，却默默地包容着世间的一切。

这片天空，除了蓝天和冰雪，只剩下我这个另类了。我把自己交给了西伯利亚那双神奇的蓝眼睛。这极致而真诚的美，深深地感染了我，因此，我毫无顾忌。

此刻，我眼前出现了炊烟，它们舞动着婀娜多姿的身子，把天空当成了舞台。我似乎还闻到了菜饭的香味。看到了亲人们温暖的笑脸，听到了他们亲切的话语。而所有的这些，都让我觉得弥足珍贵。

我一路狂奔，希望看见人烟。让我失望的是，自己走了很远，还是没有丝毫人烟。除了我自己，就只有我的影子了。我这才明白，唯一的朋友就是不离不弃的孤独。让人头痛的是，我身体里的热气刚冒出来，就被冰雪抢走了。因此，我的脚变得红肿，手不再光滑，头发也被冻住了。就连一个平常的再也简单不过的要求，也无法达到——那就是，我想甩一甩自己的头发也不可以。这可恶的鬼天气。你干脆把我冻在这片雪地里算了。你以为我很怕你吗?其实，我内心里很矛盾，既想在这美好而安静的地方长久呆下去，又想快点离开这个没有人烟的地方。

飞鸟优美的身影划过天际，欢快地叫着，飞向远方火红的云层。我似乎受到了它的感染，于是，我振作起来继续走着。

这时，远方突然出现一丝光亮。

作者简介

谢永华，湖南邵东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18期中青年作家班学员。作品见于《湖南文学》《湘江文艺》《散文百家》《诗潮》《中国诗影响》《脊梁》《湖南日报》《澳门晚报》，美国费城《海华都市报》等报刊。曾有诗歌散文获奖，被《散文·海外版》选载，有作品收入中学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