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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精选 ▎车 过 那 柯 里(文/ 欧阳常贵)

编辑:张可杨 时间:2020-09-21
导读: www.ddsjm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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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 过 那 柯 里

文/ 欧阳常贵

  丙申年正月初五上午八点,离开人头攒动、车流如潮、喧嚣躁动的西双版纳首府景洪市,驱车百余公里,前往朝觐茶马古道上的著名小镇那柯里。

  小镇,位于普洱茶的故乡宁洱县的南边。这里聚居着彝族傣族同胞,“那柯里”为傣语音译,“那”是田;“柯”是桥;“里”是好的意思。这样,一个富有人文精神和饱含诗意的内核就出来了:小桥流水,沃土良田,是理想的人居之地。

  汽车驶进那柯里,古香古色的建筑群落尽收眼里,宁静、安谧、祥和,顿时扑面而来,全身数日沾满的焦虑抖落殆尽,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啊,那柯里,茶马古道上的绿色明珠,我们来了!

  那柯里,一个孑遗在茶马古道上的典型驿站,集中和浓缩了古代马帮的一切艰难困苦和危险。现在的那柯里,被323国道拦腰劈成南北两半。

  北边靠山,小镇街道主体依山迭次而建,层层往上,散落在坡的正面。茶马古道顺坡由东向西穿过小镇通往普洱市的思茅区方向。古道悬挂在半山腰上,悬崖峭壁,古木荆棘,被世世代代的马帮人无数只大手挥舞古老的砍刀,一刀一刀砍出一条不屈的路;嶙峋凸凹的青石路上,伴随着沉闷浑厚的马铃声,被矮小粗壮有力的云南马的马蹄无休无止、周而复始地蹬踩出一个又一个蹄印,深深浅浅,如凿如雕,塑造出云南高原茶马古道的沧桑、古朴和神秘。北边古道最险峻处是“马跳涧”。马跳涧,位于山间小河的中段,涧深50余米,涧宽80余米,东西两岸各有一块悬崖峭壁对峙,两崖遥遥相望,宽约5米,如今,游人来到涧边,无论站在东岸或西岸的崖壁上,朝对岸望去,顿觉头晕目炫,脚下发颤,望而却步。真是不可思议,当年的马儿是如何跳跃过江的?一位当地老者告诉游人:马帮到此,先在东岸或西岸,赶马的马锅头将马背上的驮架抬下,卸下货物,赶马众人涉水过江把驮架和货物一一扛过江去;然后,一拨赶马人守在对岸接应,一拨赶马人将马后退一定距离,大声吆喝,挥舞马鞭拼命抽打马儿,马儿奋蹄飞奔,临近崖壁,舍命撒开四蹄腾空跳向对岸那块崖壁。情景命悬一线,惊心动魄。老马识途。多数马儿都能平安跳过凶涧,仍有少数生马或小马不幸跌落深涧而亡。当年马帮有句口头禅:马帮来到那柯里,魂断魄散马跳涧。

  茶马古道的精华集中在小镇的南边那柯里河的南岸。河从西向东流去,湍急浪飞,潺潺不息,敲击着两岸水草巉石。河宽百米开外,河深20米上下。当年的古道一直沿着河的北岸逶逦而上,路窄处仅仅25厘米,路宽处也不过50厘米。马帮无论溯江而上还是沿江而下,到了这段路面,驮马立刻打着鼻响,马头低垂,四脚蹦得铁紧,四蹄像长了眼睛一样,前蹄准准踏在臼穴里,后蹄紧紧踏着前蹄的臼穴,步履如一,步伐一致,来不得一丝一毫的错乱,稍有不慎,驮马就会跌入河中而难以生还。据传,当年南来北往穿梭不息的各路马帮竟然极少发生坠河的险情。究其原因,马帮有一个经验总结:驮马通人性识道路,平衡功能天生出众,不惧路险路窄,惧怕的是夹马碎石捣鬼,一旦马掌出现磨损破隙,夹马碎石插夹马掌磨损破隙处,那就是致命的。有鉴于此,赶马人路过这种河堤前,都要精心地逐一检查驮马的马掌状况,避免悲剧的万一;生命关天,驮马对自己蹄下的马掌格外敏感,稍有不适,立即鼻响连连,咆哮刨蹄,向主人发出警告和求救的强烈信号。最操心和最要命的是,必须千方百计避免撞帮事件发生。道长10余里,堤岸巴掌宽,上下马帮穿梭不停,绝对不能发生两两对头的马帮相撞,俗称撞帮。一旦发生,弱者一方只能忍气吞声退帮回到可以错帮的宽敞处,多则十里八里,少则三里五里,二十头的一个马帮,就要耗费整整一天时间。如果双方实力相当,双方的带头马锅头都缺乏气度,僵持不下,最后刀枪相见,两败俱伤,结果都是很惨烈的。天长日久,马帮江湖形成一个规矩,凡类似行走那柯里江岸古道,一般都事先派出徒手探子,前往对头打探情报,预先和对头马帮团伙达成协议,避免冲突的发生,节省双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据信,百年来,那柯里作为云南茶马古道的一个重要枢纽站,尚未有撞帮的记忆和记载。是为不易。

  溯江而上,抵近那柯里古镇的当头,江面悬挂起一道巨大的吊桥。吊桥距江面近十余米高,巉峻惊心。吊桥由左右四根铁索牵拉而成,长约一百余米。桥面和桥的两面护栏,制作特别,形似倒扣的马鞍,一鞍和一鞍之间的缝隙约八十公分,上宽两米左右,下宽六十公分左右,高约一米四十公分,应该说,吊桥是结实绰绰有余,安全绝对保证。可是,当你踏上吊桥时,吊桥顿时左右剧烈摇晃起来,随着人的脚步移动,吊桥仿佛会拋到半空中去,让人胆战心惊,迈不开步,睁不开眼,停止不敢再前进。有经验者告诉游人:这是共振现象,防止的办法,就是快步慢步交叉进行,把共振现象控制在最低水平。人行如此,古时驮马过桥时同样如此,赶马人鞭子一挥,驮马“叮叮叮”撒开四蹄穿空而去,未及共振发生,嘶鸣声,吆喝声,欢呼声,连成一片,驮马已飞驰抵达对岸,而且,驮马背上的货物也不卸下,显得异常轻松自如。

  跨过吊桥,驻足那柯里古老神秘茶马古道,举望不远处山下的高速公路,俯视街边的232国道,不由感慨系之。古代直至20世纪50年代初,普洱版纳一带交通闭塞艰难困苦非常人所能想象。从版纳最偏远的边境山寨,经景洪、思茅(今普洱市)、宁洱、墨江、元江、新平、峨山、通海、江川、玉溪、澄江诸县市,抵达省会昆明,徒步竟需要30天;20世纪60年代,昆明至玉溪至思茅至版纳的省道国道相继通车,情况发生了质的改变。坐长途客车,昆明至景洪只需四天,随着路况逐年改善和客车性能逐步提高,由四天缩短为两天半。进入21世纪,昆玉、玉元、思小、元磨四段高速的相继建成,昆明至景洪的行车时间由12个小时缩短为7个小时,实现了朝发夕至的根本性改变。这是地上的巨变。天上的变化更加巨大。思茅(今普洱)机场、景洪机场的建成和扩容,昆明至思茅(普洱)、昆明至景洪的空中飞行时间均只需45分钟,旅客在飞机上连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有人形容:飞机升上万米高空,未及平行飞行,就要开始做下降的姿态,完成下降动作,已平稳降落在思茅(普洱)或景洪机场了。

  那柯里,幸运的那柯里,系古代茶马古道、现当代省道、国道、高速公路于一身,壮观也,奇迹也,惟一也!你见证了历史变迁的岁月,你叙写了时代前进的脚步,你守望着世界发展的未来!那柯里,幸运的那柯里,你是中华文明崛起的一个缩影。

  美食,小吃,遍布那柯里的每一个角落。千里迢迢,自然不可错过。

  当街一面,琳琅满目。吸引眼球的是香气喷飞的煮包谷。版纳普洱的嫩包谷在昆明设有专卖点,号称是当天在版纳普洱的包谷地里掰下,立即用当地的山泉水煮熟,搭乘当天第一架飞机托运到昆明,一小时之内分送到市内各个专卖点出售,冲着版纳普洱四个金字招牌,冲着绿色有机食品这个诱人品质,真的是供不应求。俗话说,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梨一筐。现在到了原产地,岂能放过尝鲜的机会。在路的十字街口,我们一行十四人花二十元钱卖下二十个煮熟的嫩包谷,随意啃嚼起来。滋味就是比在昆明买的要好得多,鲜、香、嫩、甜,淳,原汁原味,舌尖留香。勾引大姑娘小媳妇一惊一咋的,是昆明都市无法见到的辣椒酸汤拌碎菠萝片,红、黄、绿三色相杂,菠萝片在辣椒粉和酸汤的双重作用下,黄中透绿,绿中发亮,香气扑鼻,色彩诱人,辣味刺激,正中女士下怀,她们一个个把一个个笸箩围得严严实实,五元钱一包直往各人手里攥,忙不迭地往樱桃小嘴里塞,发出一片“丝丝”的咂巴声,以及“好辣,好酸,好脆,爽啊” 的赞叹声,伴随一张张夸张的俏脸,引得随行的男士们忍不住加入品尝的行列。煮花生,烤红薯,炸土豆,泡橄榄……不可胜数。

  拾级而上,一阵阵沉闷的冲臼声和欢呼声传了过来。我们循声进到一个小巧玲珑木结构的农家小院,看到了游客围着观看和指点的是彝家房东在打糍粑,气氛热烈融洽。窝臼,石头凿成的,麻白色,小巧结实,窝深底平。打糍粑者只一中年汉子,麻栗木制成的杵,偏细偏小偏轻,上下挥舞起来,轻快而频率高,一窝臼糯米饭,不用五分钟就冲打好了。中年汉子熟练地左右旋转木杵,顺势把冲打好的糍粑团递送到案桌前,等候的青年小伙麻利地接在手中,两手上下拉抻,糍粑团眨眼间变成长条形,左手五指捏成爪状,再稍稍用力,右手一旋,一个个圆形糍粑坨依次摆开,共二十个,随即双手飞快地将一个个糍粑坨压扁,撒上或咸或甜或辣的佐料,摆放在一张张四四方方的翠绿色芭蕉叶上,递到一位位游客手中,每个游客乐不可支,说声“谢谢”,端到嘴边品尝,满意得直咂嘴巴。与此同时,打糍粑的中年汉子又把一窝臼打冲好的糍粑团送了过来。周而复始,流水作业,让排队的游客尽快品尝到新鲜糍粑。我尾随中年打糍粑者来到十步开外的伙房,观看他掏取糯米饭的过程。伙房明亮简洁干净,灶上锅里圆木桶里的糯米饭快要见底了,他用木制勺挖出一捧,糊在杵头上,双手捧住,杵杆顺势靠在左肩上,脚不沾地,又快步来到窝臼前,开始新一窝臼的冲打。顺着队伍,我吃到了轮到自已的那个糍粑,吊够了胃口,似乎这一辈子就觉得这一个彝家的糍粑最可口最美味。

  人渐渐少了、趁着打糍粑的中年汉子歇息的间隙,我和他攀谈起来。我问道:那柯里的糍粑怎么会这么糯软香味可口?他扬着脸回答:水好啊!那柯里的水好,上等山泉,那柯里的田地肥沃,香糯米天下无双,养育了我们傣家俊男倩女,好水好米好糍粑,要不然,那柯里岂不枉担了虚名!我点头不迭,是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择水而住的傣家人,更加知道水的作用和价值,选择水美田肥的那柯里就在情理之中了。

  小院右侧,摆着的是凉米线,凉捲粉,以及五颜六色的各种各样的佐料,食者蜂涌,站、坐、蹲,姿势各一,感觉相同或相似,即一个个吃得尽兴,吃得惬意,吃得额头鼻尖冒汗,一个个意犹未尽,满足而去。

  时间过了中午十二点半,该吃中午饭了,因为饭后要赶回昆明,一个糍粑,是断断抵挡不住近四百公里旅途肠胃消耗的,况且谁又说得准春节期间堵车堵在哪里堵成一个什状况呢?我们一行十四人顺着一个又一个饭店农家乐找去,令人焦急和失望,店店客满,家家排队,偌大一个那柯里,饭店栉比鳞次,竟然找不到一个桌子就餐。久走江湖的赵兄,大手一挥,说:“去停车场。那里新修了好几家农家乐,偏僻,较远,可能会找到位置。” 他领头,众人紧跟。果然,最尽头的一家农家乐热情地欢迎我们一行的到来。

  女老板三十多岁的模样,精明干炼,热情诚恳,她打开冰柜让我们挑选冰冻的各色荤素菜品。老赵似不满意地说:“冰冻的在城里吃烦了,到你们农家乐,就是想吃些新鲜的绿色的生态的。” 女老板领着来到坪坝端头,指着下面一块长条形菜地,笑说:“新鲜的绿色的生态的,都在下面菜地呢!” 老赵和大家喜出望外,纷纷指着满园青菜点了起来:小白菜,小苦菜,牛皮菜,莴笋,韭菜,白萝卜,芫荽,鸡,大母鸡,黄焖……女老板立即安排两个男子杀鸡。但,人手还是不够。我们三男四女一齐跳进菜地,亲自动手,真正来一次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割韭菜,拔萝卜,扯莴笋……欢声笑语,分不清客人主人。

  屋前院坝宽敞,太阳西斜,风清气爽,一位老者悠闲地半倚在一籐篾椅上。兴致所至,我走近他的身旁,坐在他的对面,攀谈起来。

  老者告诉我:他姓李,彝族,今年七十四岁,已经不怎么管事了,主要就是休闲安享晚年,“儿子女儿都是现代青年农民,读过书,眼界开阔,思想先进,办法现代,处世科学,我一个老脑筋,没文化,插不上多少嘴,就干脆少插嘴不插嘴,更莫要拦脚拌手的。” 说到这里,他笑起来,露出掉了两三颗牙齿的大嘴,充满得意和满意。

  我指着他家的小楼和院坝,说:“你们家的房子很新很气派,院坝很宽敞。”

  李大爹告诉我:他们这一排五家五幢别墅,是一年前盖好搬进来的。他的老房子也是一幢小楼,独门独院,自在呢!但是,位置在那柯里古镇的中心位置,政府扩大建设古镇,他家和许多乡亲只能搬迁,老房子由政府补偿接收变成文物公用了。他轻轻地叹口气,说:“真舍不得搬迁啊!那么好的地段,那么好的一个小院落,住了一辈子,住惯了,难舍难离!但是,我们做为政府的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得服从政府的安排,得有个大局观呀!”

  他先指着自己的新楼,又指指并排的几幢新楼,满意地说:“政府还是讲人情讲道理的,把我们这几家人安排到了这个不错的位置。这里原来是一个山坡,平整以后,每家给了五百个平米的宅基地,每家都是三层楼,四百多个平米建筑面积,一百五十多个平米的院坝,完全够住了,空气好,阳光充足,自在呢!一个人要知足,差不多就行了。”

  李大爹接着告诉我:“几个月前,他们获准开办农家乐,于是,又在左边空地加盖了八十多平米的厨房,搞了近两百平米的餐厅,像模像样。营业才两个多月,知道的客人还不多,影响还没有出去,不过,栽下梧桐树,就能引得凤凰来。”

  我询问他,盖房子花了多少钱?

  他伸出五个指头,笑盈盈地说:“不便宜哩。现在人工费材料费都疯涨,一共五十多万元,政府补贴了一点点,大头自己抬着,借一点,贷银行一点,现在还欠着一点账呢。不过,问题不算大,有个一两年功夫,欠债就抖落干净,不算个太大的事情。” 说到这儿,他扬起两只手摆了摆,信心满满的。

  我祝福他,随即探询他家的经济状况。

  李大爹很大度地说:“我喜欢崔永元实话实说,不玩假的。我挨着儿子儿媳过日子,他家差一点,一家五口,田是一点都没有了,修高速路,全被征用了,下面这两分多菜地,还是儿子花了一万多元钱卖下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我们这些农民,只戴着一顶农民的帽子,沒有田,没有地,背着一张农民的皮皮。”

  我“哦”了一声,表示惊愕。

  他看出了我的疑虑,用宽慰的口吻说:“没了田地,但是,我们家还有五十多亩山林,除了几百棵云南松,每年种茶也可以收五万多元钱,吃饭零用足够了。”

  我欣慰地点点头说:“这些年,农村确实有进步有发展,农民兄弟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李大爹谈兴正浓,继续说:“我女儿更好一点,她在那柯里街子上开了一家饭馆,生意不错,一年收入在十万元以上。我还是个老脑筋,农民还是要像个农民,守住青山绿水,盘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地。农民沒有了土地还是农民吗?当然,农民又要成为现代化的农民,进城务工,学习现代生活本领,多种经营,种茶,开饭店,跑生意,赚城里人包包的钱,学会多种本事,广开财路,成为新型农民,把农村建设成城市一样的新农村,真正实现国强民富,实现人民共同富裕,实现城乡共同发展,城乡差别不要太大。”

  李大爹从躺椅上站起来,扭头看了看下面菜地,对我说:“同志,你不妨下去访访那个正在拔萝卜的嫂嫂,听听她跟你吹吹情况。” 然后,他朝下面菜地大声说:“侄媳妇,这个戴眼镜的昆明老师要找你吹吹。” 下面菜地答应一声“是咯”。

  菜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妇女正在拔萝卜。萝卜大都老了,能做食材的不多,我很为她惋惜。她却笑着说:“过年前,我和我老公在工地上忙着呢,哪有时间来收拾这几个萝卜。老了就老了,值不了几个钱,无所谓呢。”

  我建议道:“萝卜老了,喂猪还是上好的饲料。”

  她笑着解释说:“过年前一天,养的肥猪杀了,现在栏里没有猪,要等到四月份再买头小猪来养。现在这些老萝卜只能沤在地里当肥料了。”

  我顺着思路询问她家的经济状况。

  她有点羞涩地说:“我们家比不了他们家,他们家占的码门好,人比人,气死人,马比骡子驮不成。你说对不对?”

  我点头表示同意和理解。

  她告诉我:“他们家三口人,田没有了,只有不到三十亩山林,一年的茶叶卖不到三万元钱,两口子给人家打工,一个月加起来四千元多一点,日子过得有点紧紧巴巴。”

  我问道:“是不是盖了大房子欠了一点钱的原故?”

  她摇头道:“不是的。房子还没有盖呢。前两三年,家里两个老人相继生病住医院,为两个老人办丧事,欠了一屁股两肋巴的债,快成贫困户了。”

  我只得“哦,哦”两声。

  她撩了撩散落在额头上的一绺头发,释然道:“这些年,政府的政策还算落实得好,年成也好,茶叶收入还算稳定,打工收入也不错,欠的账,还了大头,过了明年,肩头就松活下来了,后年就可以考虑盖新房子了。不过……” 她欲言又止,脸上泛起一层绯红。

  我猜到几分,笑着问:“还有哪样大事急着要办呢?”

  她笑得几份腼腆,回答道:“我们家老大都十岁满了。”

  我笑着说:“你们夫妻早该生二胎了。老大是姑娘还是儿子?”

  她笑着回答:“老大是个姑娘。不过老二生儿生女都不要紧,在我们民族地区,喜欢生姑娘,不太在乎生儿子、儿子是个赔钱货,不划算。” 说到这里,她“咯咯”地笑起来。

  我有点不解,问道:“你们又不是基诺族,难道也是把女婿讨进家来?”

  她告诉我:“他们虽然不是基诺族,但是,男方无论讨进嫁出,都得给女方一大笔聘礼,茶叶几担,少说三百五百斤,猪牛三头五头少不了,糯米三百五百斤是常见的,三万两万元现金是必须的,除此以外,结婚三年内,男的必须去女方家干长工。你说说,生姑娘好还是生儿子好?”

  她见我只笑而不答,话题一转,说:“现在农村生个娃娃成本也高啊!怀上了,就不能打工了,一个月就少挣两千元钱,生下来,娃娃三岁前,又要盘他,照样打不了工,只能靠我老公一个人单打独斗,盖新房子就困难了。” 她麻利地收掇萝卜,继续说:“还是得快点把老二生下来,早生早了事,一家人一个娃娃还是太少了一点,农村没有劳动力还是不行。现在城里都放开生二胎了,农村和民族地区更应该多生,要不,农村人口上不去啊,劳动力不够啊,今后,农村和民族地区如何发展呢?”

  农村大嫂的感慨,是农村、农业、农民诸多实际问题的通俗表达,涉及一系列“三农”重大理论问题、政策问题和实际问题,它严肃和迫切地摆在党和政府面前,必须严肃、认真、尽快下大力解决。我远望那柯里的崇山峻岭,近看山脚的茂林修竹,却无法游目骋怀,更难以向她作出明确和满意的回答,因为,这超出了我的知识和能力的范围。望着她充满善良、期待和希望的面庞,我内心浮起一丝歉疚和不安,连安慰她的话都说不上来。

  上面响起招呼我吃饭的喊声,我告别农村大嫂,爬上小坡,进到餐厅,匆匆吃罢迟到的午饭,踏上归途。

  那柯里,再见了,我会把你的迷人的风光风情风貌记在心底带向远方!再见了,祝福你紧紧跟随祖国的前进步伐,迎来更加美丽幸福灿烂光辉的明天!

  作者简介:

  欧阳常贵,湖南省洞囗县人,一直漂泊云南边陲,长期在云南人民出版社工作,职业文学编辑,偶尔操笔小说散文写作,以体验作家创作的艰辛和心得。

责任编辑:张可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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