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 给 凤 凰
文/舒精华
是否那入诗入画的浣纱女,只是村野河畔独有的风景;是否那回荡历史余音的石板路,只是现代文明的一种点缀;是否那古色古香的吊脚楼客栈,不过是历史片中用于渲染主题的道具;是否自己就这样被市井的喧嚣折腾得日渐枯萎……却不料,一次偶然的湘西凤凰之行,回答了我的所有疑问,鲜活了我的精神家园。
五月的骄阳下,我重拾翠翠与爷爷浑厚的嬉笑声来了,一脚迈上虹桥,我饥饿的目光"嗖"的一下掠过沱江对岸的古城,就收不回来了……这是怎样的一座古城啊?或竹木结构,屋顶歇山起翘;或青砖砌墙,黑瓦盖顶,恬淡朴雅,静默地享受独属于自己的荣耀。而那四翘的檐角像一只只欲飞还停的小鸟伸着瘦长的脖颈,又似在探望外面的世界,或者在招徕远方的来客。一道戒备森严的古城,把它严严实实地圈了起来,东、西、南、北门城楼,有如四大堡垒,默默地守护着,守护着古城不受所谓现代文明的践蹋。北门城楼至回龙潭一带,沿岸是一排参差有致的吊脚楼。碗口粗的木柱,或斜或正立于河岸上,把一间间古朴小巧的木屋高高地托在空中。瞧那细脚伶仃的木桩以及那并不粗大的承挑着悬出的走廊或房间的上下穿枋,我有点担心,它们能托得起那么沉重的历史与岁月的风霜吗?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回龙潭一带那一排完好无损的清末民初的吊脚楼,不就是给我的答复么?
吊脚楼的正面,一条古老的石板小巷,被岁月打磨得光溜溜的,从北门城楼一直延伸到回龙谭下游。一眼望去,小巷像一根长长的串儿,把一个个家庭小客栈都串成了一条线,一块块客栈招牌,或是一块弯曲的枞树毛板,或是一段未去皮的杉木枋子,从招牌下走过,还能闻到清新的木香呢。
我们一行八人落脚在楼外楼客栈,一脚踏在“空空”作响的楼板上,我本能地寻找起沈老先生笔下的船老大们蹬在楼板上的泥足迹来。我自然是没有寻到什么泥足迹,可我却寻到了一种久违的情感:女主人与我们寒暄了一会,便从房间里取出热腾腾的枫叶粑粑,还有自己腌制的酸萝卜给我们尝;男主人倒像邻家的一位大爷,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述起沈大师的童年趣事、叭咕苗镇的民间工艺、边边场的男女风情……
傍晚时分,依在主人家吊脚楼栏杆上,看游船悠悠来去;更晚一点,看江面渔火点点,一切是那样的舒泰、自然……
黎明将近,一幅栩栩如生的浣纱图,在沱江两岸的石级上缓缓地舒展开来,接着就听到或轻或重的捣衣声频频响起。捣衣声穿破湿漉漉的晨雾,徜徉在茫茫的江面,回荡在客栈的天花板上,那份久违的清逸、静谧,让我不由生出一种莫名的私欲,禁不住与同事开玩笑道:待我家闺女长发及腰,一定要许她嫁给凤凰。
早上九点钟光景,我和同事各自在吴花花挑染店挑选了一套蜡染衣裙,匆匆来到东门城楼。一向活泼开朗的同事突然心血来潮,硬要我去别人家里换上新买的蜡染衣裙,然后好好拍几张美美的湘西风情留影。“不成吧!”我说,“大清早的,两个陌生女人到别人家里去换衣服?人家会不会忌讳?”正在门口清洗茶具的一位中年妇女,许是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一边移开门口的茶具,一边微笑着对我们说:“你们想换衣服拍照是吧?不要紧的,进来吧!”女主人说着便转过头,朝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小男孩打了一下手势,小男孩扮了一下鬼脸,走出门去了。女主人见我还在发愣,笑容可掬地说:“你们来到我们凤凰,就是我们的客人了,客人在主人家里换一下衣服,有什么可忌讳的呢?”一句“我们的客人”,把我的心一下子拉近了一大节。我们哪里是在旅游,我是寻亲访友来了呀。
如此清澈明朗的山水,如此原汁原味的古城,如此朴实无华的民风民情,牢牢抓住了我的心,我决定单独留下采采风。因担心家人牵挂,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我家的小棉袄图图大来的:“妈妈,凤凰是不是很好玩呀?可以打100分吗?”
“好玩极了,可以打100分+呢!”
“哇!妈妈你没骗我吧!我想……”
“想要什么呀,好吃的?说,妈妈回家时一定给你带回去。”
“妈妈,我想要嫁给凤凰!”
相 约 华 侨 城
2006年初夏,我从湘西来到深圳,赴一场与华侨城的约会。当时的整个生态广场,连空气都被染成了红色。游玩的人们,没完没了地按动着快门,我当然也没有闲着。忽然间,一朵灿若胭脂的凤凰花“哒”的一声飘落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这是南国给我的邀请函?我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赌注:如果再有一朵凤凰花飘落我的掌心,我就应朋友之邀——留在华侨城。于是,我双目紧闭,伸出摊开的掌心。或许,这就是我与这座森林家园注定的缘分,刹那间,一连好几朵凤凰花接二连三地跌落在我手心。就在那一刻,我毅然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抉择——辞掉老家的工作,移居华侨城。
漫步华侨城,这里每一栋高楼与绿地的天然组合,每一条街道与树阴的自然搭配,每一道幕墙与草地的绝妙分布,常让我误以为:这里的学校、楼舍、亭阁、商场,甚至整个社区,根本不是人工建起来的,而是花草树木一起,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
城区的绿道,像一根根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线段,把一栋栋楼宇与绿化带、健身场所、学校、购物中心自然地缝合起来,而且每一道针脚,都是那么精致而富有感情。每一处景致,每一个细节,无不体现着华侨城的人文关怀。生活在这里人们,一年四季的分分秒秒,都享受着最优厚的福利——自然生态的清新和人文关怀的温暖。
凡在深圳工作和生活的人,说到搬家,都感同身受,苦不堪言。10年中,我搬了8次家,在华侨城画了一个圈,跟旁人不同的是,我是在享受搬家。因为每搬一次家,我又会拥有一幅不一样的、象征着新生命的窗帘。我在心里为这些窗帘注册了一个特别的商标 ——泥土里长出来的落地窗帘。
住香山东街,我家的落地窗帘是几株枝繁叶茂的玉兰树。早春的帘眉上,硕大的花朵,白的,粉的,紫的,缤纷夺目;窗外有清淡甜美的幽香,肆意地蔓延进来,连四周的墙壁都跟着芬芳了起来。
住东组团,我家的落地窗帘是一棵壮硕的芒果树。春夏之交,绿色的窗帘上又增添了一串串清一色的风铃。夜晚,我喜欢独自在阳台上闭目养神,静静地聆听那满树的芒果慢慢长大的声音;黎明,我多半是被窗前的老邻居——灰雀一家从梦中唤醒。偶尔,灰雀还会没有预约地登门造访,一会儿这走走,一会儿那瞧瞧,就像一位习惯串门的老朋友。我常常在想:这或许就是迁徙的人和迁徙的鸟的一种缘分吧!
住海景高层,我家的落地窗帘是繁花茂树的燕晗山郊野公园。傍晚时分,我喜欢偎依窗前,用目光自上而下默默地读着我家落地窗上的图案——读郊野公园山顶金灿灿的夕阳,读夕阳中即将归巢的小鸟,读小鸟脚下密密匝匝的树丛,读树丛深处怒放的簕杜鹃,读簕杜鹃丛中草书一样龙飞凤舞的藤蔓,读藤蔓下宁静幽然的林荫道,读林荫道上一串串愉悦欢快的足迹……
相约华侨城,我把远方变成了自己的家;相约华侨城,相信有一天,我的老家可以变成“远方”。
作者简介
舒精华,侗族,60年代初生于湖南怀化,现居深圳。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广东深圳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300余万字,荣获各级奖项数十次。有多篇散文收入《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精品库》丛书。